周通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了吧?這錢淺姑娘年紀輕輕就經曆過諸多變故,性格堅強,正适合與公子相處,助他度過此劫。”
孫烨恍然大悟,瘋狂點頭,“您說的對!”可轉念又一想,“可她能願意幫咱們嗎?我今天還吓哭了綿綿姑娘呢!”
周通解釋道:“她對非親非故的妹妹那般溫柔耐心,又大黑天不管不顧地往河水裡紮,去救一個素不相識之人,不取分文報酬,定是極良善的。周伯年過半百,絕不會看錯人,這姑娘定可幫公子重振精神!”
孫烨信服地點頭認同。
“明日看我眼色行事,定要讓公子與那錢淺姑娘結交一番。”周通胸有成竹。
宋十安一大早起來,周通突然說:“公子今日可有旁的要緊事?老周今日要外出一趟,恐無法陪同公子了。”
宋十安奇道:“你,不打算寸步不離地守着我?”
周通道:“我守着公子做什麼?老周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
宋十安疑惑:“周伯不是無親無故麼?何況青州是母親的家鄉,周伯有什麼要緊的事去做?”
周通道:“啊,我想去買身衣裳,給昨日那姑娘送去。”
他故作陰陽怪氣地說:“公子身份矜貴不願露面,老周我年過半百的人,卻不能如此不懂禮數。冤枉了人家,自該登門賠罪,感謝人家不計前嫌相助,順便把衣裳賠給人家。”
宋十安聽出周通的激将法,别别扭扭道:“我與你一同去就是了。”
得逞了!周通暗暗佩服自己,然後對孫烨使了個眼色。
孫烨得令,旋風般跑了出去。
馬車停在六如巷口,周通放下素與,扶着宋十安坐好。
宋十安風度翩翩,卻蒙着雙眼坐着素與,不免引入注目。
周通一臉和善地向路人打聽,“勞駕跟您打聽一下,請問這附近哪家有一對姐妹,妹妹是叫綿綿的?”
“不清楚。”
“沒聽說過。”
“不知道。”
問了七八個人,都沒有人知道,宋十安不免有些沮喪,“或許她們不住這,隻是為了甩開我們。”
周通焦急不已,他不敢說出自己早已打聽好了,隻能搪塞道:“不會,那姑娘昨晚路都走不穩,诓騙咱們做什麼呢?”
宋十安蹙眉,嘟囔道:“這麼嚴重?”
周通攔住一個大嬸,“勞駕跟您打聽個人,這附近有哪家有一對姐妹,妹妹叫綿綿的?”
攔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嬸。
李嬸狐疑地打量二人一下,“你們是什麼人?打聽她們做什麼?”
周通面露喜色,“您認識?”
李嬸想到前一個多月之前,錢淺舅母來鬧,讓她嫁那遠房侄子去。眼前二人穿着體面,素與上坐着個年輕人,難免想到是那舅母的侄子攜父親前來相看錢淺了。
于是李嬸白了周通一眼,“認識也不告訴你!我勸你們死了這條心吧!錢淺說了,她是絕不會嫁人的!”
周通一臉莫名其妙,連忙攔住要走的李嬸,“哎妹子,此話從何說起?我們并非壞人,昨日那對姐妹恰巧幫了我們一把,故而今日特來感謝。”
李嬸橫了他們一眼,“少糊弄我!我告訴你,别以為她父母不在了,就能任你們欺負!小淺書讀的極好,人聰慧之極,你們什麼花花腸子在她那也沒用,小心她把你送進大獄裡!”
宋十安聞言詫異地擡起頭,“她父母不在了?”
這下李嬸愣了,“你們,當真不是她舅母的遠方侄子,前來相看錢淺的?”
周通表情無比誠懇,“天地良心,我們與那姑娘隻有一面之緣,連錢淺姑娘這個名字都是剛從您口中得知的。此次前來隻為感謝,絕無惡意。”
李嬸這才放下心,“嗐,對不住,是我誤會了,二位莫要見怪。你們跟我來吧!我們兩家挨着,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了!”
周通連忙道謝:“多謝多謝!幸虧遇上您了,我們隻知道綿綿的名字,打聽了半天也沒問到是哪家的姑娘。”
宋十安輕聲念叨:“淺淺、綿綿,這對姐妹的名字倒是别緻。敢問這位夫人,她們姓什麼?”
許是好看的人容易讓人放下戒心,李嬸開啟了話痨模式,“嗐,什麼呀!她倆不是親姐妹!”
“錢淺姓錢,金錢的錢,單名一個淺字。綿綿姓蘇,是錢淺撿來的孤兒。那孩子打小就善良,當初撿回綿綿的時候,她自己也才十二三歲吧?就在她爹死後不到一年,孤兒寡母的還沒活路呢,見那綿綿可憐就領回了家。”
“綿綿剛來的時候,模樣那叫一個慘呐,十來歲的年紀,還沒人家八九歲的孩子高,瘦得跟小雞崽兒似的,風大一點都能給吹倒喽!你瞅瞅現在,個頭兒也長起來了,白白淨淨的,小臉滾圓。虧得是小淺給她領回家精心養着,不然早死外面了!”
宋十安一臉錯愕。
周通刻意攀談引話:“錢淺姑娘果然良善。我看她如今年紀也不大吧?父親那般早就離世了?真是可憐。”
李嬸毫不設防,繼續道:“可不嘛!這孩子命是真苦。她爹故去時,她娘受不住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小淺原本書讀的極好,這下書也不念了,留家裡盡心盡力照顧她娘,打理家中裡裡外外、上上下下。”
“為了給她娘治病,那草藥、補品從未間斷過一日。可惜她母親還是沒能撐住,年初也走了,若是能再多撐一段時日,估計就能看到小淺及笄了。
宋十安眉心再動,“及笄?”
李嬸認真地解釋道:“嗯,小淺今年就十六了。我記着她好像就是差不多這個時節出生的。”
“唉,這孩子孝順,我估摸她爹那筆安家銀給她娘也花的不剩什麼了,真是一點都不考慮自己。若是她想通了,去參加科考,往後日子倒也不用發愁,可書院的人來了好幾趟,也沒聽說她答應去考。”
周通恭維道:“書院都來請她去參加科考?看來錢淺姑娘書讀的定然是極好的。”
李嬸臉上帶着滿滿的驕傲,“那可不!書院院長親自來找了她好幾趟呢!我聽說,是她破格考試拿了會元,書院的人說,她将來是要做狀元的呢!”
周通道:“妹子記錯了吧?破格參加科考,成績是不做數的,不能拿會元。”
李嬸道:“我不識字,具體我也不太懂。是書院的人說的,那書院的學士和院長總不能騙人吧?他們都說,我們小淺可是百年罕見的天才呢!”
宋十安忍不住問:“破格考試拿了會元,那她那年可是十二歲?”
李嬸想了想,嘴裡計算着,“她今年十六,她爹死了快四年了,可不正是十二歲!本該是天大的好事兒,要大肆慶祝一番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高興,她爹就死了。”
宋十安驚得說不出話來。
李嬸拎着菜籃子,繼續絮絮叨叨,“這父母都不在了,孩子難免受欺負。一個多月前,她母家的舅父舅母找來,欲逼小淺嫁給一個有錢的侄子做季妻,說什麼要幫她娘看顧她這個甥女,給她安排個好姻緣讓她去享福。小淺不樂意,她那舅母就大鬧了一通,罵得那叫一個難聽!”
宋十安忍不住道:“她那時不是還未及笄?”
李嬸道:“可不就是想先定下親事來,待及笄就讓她直接嫁過去嘛!她舅母是個能算計的,舅父又窩囊,小淺娘重病卧床好幾年,這兄嫂從來不幫襯,反倒三番兩次跑來要錢,不給就要鬧一通。如今妹妹去了,還來壓榨小淺這個孤女,惦記這套宅子、還昧下筆聘禮!這樣算計一個還沒及笄的孩子,不怕遭報應哦真的是!”
宋十安皺着眉頭,周通也十分氣憤:“真是太過分了!總歸是親甥女,怎能做出這等事?她一個弱女子,對付這樣的潑皮定是要受盡苦頭了。”
李嬸又露出驕傲之色,“你們别看小淺平日性子溫溫和和的,可不是能任人欺負的。”
“我都讓我家兒子去喊他爹回來給小淺撐腰了,沒想到小淺拿了把刀,幾句話就把那五大三粗的潑婦吓退了。小淺還當衆宣告與他們斷絕親緣關系,說他們私闖民宅,要報官抓他們下獄,把人吓得灰溜溜就逃了!”
周通突然想明白,“原來如此。您剛才那樣說,看來是把我們當成她舅母的侄子了?”
李嬸不好意思地說:“哎呦,是我無禮了。”
周通趕緊恭維道:“無妨無妨,有您這樣善良正義的鄰居,是兩位姑娘的福氣!”
李嬸被捧得高興,擺擺手道:“哪裡哪裡,街坊鄰居住着,舉手之勞罷了!要不是小淺性子要強,綿綿那孩子又極怕人,我倒很願意跟她們處成一家人的。”
“諾,就是前面那家了。”李嬸伸手一指,然後又叮囑道:“你們待會兒進去,也離小綿綿遠些。那孩子極怕生,更碰不得,會發病的。我要準備飯食,就先回了啊!”
周通趕忙行禮,“您忙您忙!真是耽誤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