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王與認識人閑聊着,戚河退坐在他斜後側,時不時回頭看錢淺。
錢淺看了眼面前的點心,以為他想吃,于是拿起一塊偷偷遞了過去。
戚河沒接,小聲說:“這點心特意給你要的不甜膩的。”
錢淺不明所以,猶豫着把遞出去的那塊放在嘴裡咬了一小口,“嗯,的确不甜膩。多謝你了。”
戚河表情有些怪異,解釋道:“不是我,是王爺特意吩咐給你要的,你這茶也是王爺最喜歡的玉露茶。”
錢淺看了旁邊的桌子一眼,果然她的茶壺和茶杯與别人的都不一樣,後面這排桌子上也沒有點心。
王宥川眉眼飛揚着,偏頭對錢淺說:“嘗嘗吧!這茶不常見。”
錢淺連忙感謝道:“謝王爺。”
見戚河還是回頭看她,錢淺再次拿起塊點心遞了過去,戚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一口塞進嘴裡。
沈望塵和呂佐坐在不遠處旁觀着,呂佐小聲說:“雲王對逍遙還挺上心。”
沈望塵面無波瀾,眼神明滅看不出情緒。
過了一會兒,人到的差不多了,偌大的廳堂聚集了不少人。
昌王正妃提出要賦詩,叫下方的人分為兩派,一派詠梅,一派頌雪。
“我先來首雪的。”場中不知是誰先開了口,“雪落無聲白如羊,梅花一片競相揚。甯靜皚皚寒氣重,不禁思緒飄渺長。”
“好,接下來是我們詠梅的了。”又有人接道:“冰霜未退見素華,孤挺傲雪映寒霞。幽香半夜聞深巷,佳人憐我獨自花。”
“暮色蒼茫雪正晴,遠山如黛近山明。夕陽血染西山路,歸心似箭急如鷹。”
“梅花獨自立幽篁,幽香隐隐傲春霜。淩寒依舊開芳景,歲月靜好寫真相。”
“雪霁初晴峰頂白,煙波浩渺月中圓。倚欄望月思故人,海角天涯夢不眠。”
錢淺早已從包裡掏出便攜的筆墨記錄,衆人這一首吟雪、一首詠梅,都是充字數的素材,她可不能浪費了。
她低頭記得認真,沒注意到前面王宥川在小聲叫她。
王宥川還以為她在拿架子,薅下戚河的錢袋子丢進她懷裡,“作不好看本王不罰你!”
早在昌王妃說要賦詩時,錢淺便寫了兩首,此刻正好到了賦詩高潮階段,她趕緊遞上去:“早就準備好了。”
王宥川先吟了一首“梅花不肯傍春光,自向深冬著豔陽。風雖□□翻添思,雪欲侵淩更助香。”,過了一會兒又接了一首“北風萬木正蒼蒼,獨占新春第一芳。調鼎自期終有實,論花天下更無香。”
兩首詩讓王宥川瞬間獲得場間諸人的關注,一時間盛贊無數。
一位容貌明豔的女子開口道:“想不到雲王殿下竟有這般才情,倒叫我們頌雪的要輸了呢!”
王宥川十分得意,“姚姑娘這是在請本王襄助不成?”
那位姚姑娘毫不客氣道:“那便有勞王爺了。”
錢淺趕緊改了詩仙的一句詞,悄悄塞給戚河。
王宥川待别人又吟了兩首後,站起身朗聲道:“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高卷簾栊看佳瑞,絮向梅枝上堆。姚姑娘,可還滿意?”
錢淺沒敢用原文,卻仍是讓場間安靜了一瞬。
有人贊歎道:“如此巧思,将眼前景緻大膽地加入奇思妙想,真是浪漫绮麗!”
昌王笑說:“看來四弟最近心境十分疏放開闊啊!”
“皇兄謬贊了。”王宥川翩翩落座,引得一衆少女們目光流連。
*
天氣冷,雖人人抱着熱茶暖爐,但在蒲團上坐久了仍有些受不住。所以又一會兒,進入休息階段,很多人都起身活動,或是去如廁放水,或是三三兩兩去賞梅。
王宥川大出風頭,被人簇擁着去賞梅,錢淺想着這會兒如廁的人多,便坐在原地打算等會兒再去。
沈望塵與人打招呼客套着,眼神卻時不時往她那飄。
跟他說話的人注意到他的目光,随之看去,“沈兄的眼光還真是一如既往刁鑽。細看之下,這位小美人兒果真是越看越清麗脫俗。”
沈望塵笑笑,“楚兄,今日世家姑娘們一個個花枝招展,比盛開的梅花還豔,這一位未免顯得有些寡淡。”
那姓楚的公子卻說:“不不,我倒覺得這樣很好,更為特别。待我去問問看!”
沈望塵出言阻攔:“那位可是雲王的門客。”
楚公子哼笑一下:“門客而已,又不是紅顔知己。沈兄等我!”
沈望塵心裡有點不舒服,卻沒有立場再做阻攔,隻能拿起茶杯佯裝喝水,默默注意他們的動靜。
錢淺剛站起身準備去如廁,旁邊突然冒出個男子,朝她行禮道:“姑娘,在下姓楚,冒昧請教姑娘芳名。”
錢淺有些困惑,猶豫了片刻答道:“在下逍遙。”
“原來是肖姑娘,真是好名字!”楚公子的笑容帶着幾分刻意的恭維,繼續道:“春風輕拂綠柳岸,逍遙人間自由行。難怪在下剛才明明在欣賞着園中美景,卻突然發現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姑娘吸引,這才猛然發覺,滿園盛放的梅花竟都不及姑娘你的三分顔色!”
錢淺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你,沒事兒吧?”
楚公子見她沒有露出女子的嬌羞,反而更大膽了些:“在下鬥膽,敢問姑娘可有心上之人?”
錢淺随口道:“有一些。怎麼了?”
“咳!”沈望塵剛喝到嘴裡的茶又吐回了碗裡,身旁的呂佐也忍不住笑出來,趕緊捂住嘴。
“一……些?”楚公子噎住了。
“嗯。”錢淺神色如常,又問:“你有何需要?”
楚公子臉色發青,良久不知該如何接話,最後尴尬地嗫喏了一句:“呃……請恕在下,唐突了。”
錢淺點了下頭:“恕了。請回吧!”随即邁步尋侍女去如廁了。
呂佐看到那楚公子铩羽而歸,垂下頭咬腮幫子,免得忍不住笑。
沈望塵情緒倒控制的很好,問那人:“楚兄,尋芳境況如何?”
楚公子不願顯露狼狽,于是道:“我三兩句話就問清楚了。那位姑娘姓肖名遙,可惜已有心上人啦!沈兄,咱們君子可不能橫刀奪愛啊!”
沈望塵忍着笑尬誇道:“楚兄乃真君子也。”
閑聊幾句,園中氣氛突然驟變了一瞬,随即熱鬧起來,沈望塵擡眼去看,人頭攢動之處,是無數男男女女紛紛在跟宋十安見禮問候。
“呵,是宋侯到了呢!”沈望塵将杯中的茶水換了,靜靜坐在那等着。
宋十安與人寒暄完,侍女将他領至上位,就在沈望塵的上方。
沈望塵旁邊的楚公子熱情地揮手打招呼:“宋侯!怎來的這樣遲?”
沈望塵笑道:“你何時見宋侯熱衷過這等事?能來已經是給了昌王殿下的面子。”
宋十安平和地解釋:“望塵兄就莫要拿我打趣了。軍務細碎繁雜,我哪有心思圍爐賞梅觀雪。望塵兄與楚兄今日神采奕奕,想來是興緻頗佳了。”
沈望塵吊兒郎當地說:“這種閑情逸緻,我等閑人自是不能錯過的。何況今日席間的貴女們個頂個兒的美豔,宋侯好好觀賞一番,自會體味到其中的美妙。”
侍女侍從為宋十安端上茶水、點心、小碳爐,宋十安颔首謝過,才回道:“望塵兄還是一如從前。可惜宋某已有傾心之人,不便與望塵兄一同體味。”
沈望塵挑眉,輕佻地打趣他:“我還以為那是宋侯為了應付家中長輩找的借口呢!”
楚公子也接道:“我以為宋侯那是為了婉拒撲上來的桃花才找的借口。”
宋十安擡手拿起茶壺,往杯裡倒茶,淡淡地說:“并非如此,宋某心中确有其人。”
楚公子一臉八卦:“是哪家大人的千金?”
宋十安放下茶壺,道:“并非京中世家高門的千金。”
楚公子又問:“難不成是在外出征時遇到的?”
宋十安端起茶杯正要回答,卻遠遠看到一名容貌清麗的女子自轉角處而來。
一衆衣着華美、钗環步搖晃動搖曳的名門貴女,在這天時地利的美景中競相綻放嬌豔。而那少女頭上隻插着一根樸素的木簪,脖領處一圈白色的皮毛包裹着白皙的小臉,在一襲月白披風的襯托下,卻顯得那般素雅出塵。
那莫名有些熟悉的眉眼驚得宋十安慌了神,手一抖,茶杯就打翻了。
“诶诶,怎麼了這是?燙着沒?”楚公子忙喚來侍女擦桌子。
沈望塵見宋十安失神,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看見了錢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