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佐見沈望塵歸來,還未開口,沈望塵便道:“去思夢閣。”
呂佐下意識問:“前門進還是後門進?”
思夢閣是沈望塵的産業之一,從前門進是在昭示他是個流連青樓的浪蕩子,通常也要睡個女人,而從後門進基本是有正事。
沈望塵道:“前門。”
呂佐很詫異。自沈望塵封了郡王後,要注意言行舉止,已許久不再光明正大地光顧思夢閣了,今日這是怎麼了?
但他不敢問,把人送去了思夢閣,沈望塵徑直去了他常年留有的包房。
思夢閣的男女倡伎雖多,從前沈望塵浪蕩時夜夜笙歌,好似一兩個月就換一個女人,但實際真正與他有過歡好的女子隻有三個,還都是清倌。
呂佐叫來了其中一個,送進了房中。
可沒過一會兒,那女子又出來了,尴尬地對呂佐說:“公子說,不用伺候了。”
沈望塵看到呂佐不解的眼神,捂着臉苦笑了下說:“呂佐,我完了。我居然,沒法再碰别的女人了。”
呂佐訝然,卻不知該說什麼。
沈望塵幹搓了幾下臉站起身,對呂佐道:“就是明日了,替我護好她。”
呂佐十分不情願:“她隻是去玩而已,能有什麼危險?何況她認識我,派兩個她沒見過的生臉跟着不比我強嗎?”
沈望塵搖搖頭:“她太聰明,交給别人我不實在放心。京中現下沒什麼事,若有什麼行動安排,我再召你回來。”
呂佐很不滿,卻沒有再言語。
*
次日便是元月初五了,冬日上午的太陽不烈。
日山三竿了,錢淺仍沒起床,夏錦時怕她耽擱了時辰,隻得去叫。
在夏錦時又叫、又搖、又用涼毛巾敷臉的叫醒服務下,錢淺總算迷迷瞪瞪醒了過來。
夏錦時把玩着那個小瓷瓶問:“這東西誰給你的?”
錢淺揉了揉還有些發蒙的腦袋,“這是什麼?”
夏錦時遞給她一張字條,上面寫着“迷藥,下于酒水之中、或于口鼻吸入,可緻人昏迷。”
錢淺這才想起來,她昨天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還覺得粉末有些嗆,難怪沈望塵變了臉色,喃喃道:“他給我這東西幹嘛?”
夏錦時道:“誰?沈望塵?”
錢淺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夏錦時沒說話,隻說:“他對你倒是不錯。這種迷藥極其稀少,是重金難求的好東西。”
錢淺簡直莫名其妙:“我是出去遊曆,又不是去作奸犯科,要這東西幹嘛?留給你吧!”
夏錦時又給了她一個爆栗,“是不是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獨自出門在外,難免遇上個不長眼的,迎面撒上一把即可脫身。帶着!保命用。”
錢淺道:“我有分寸的。現在年景好,我一不漏财,二不漏色,不會惹上什麼麻煩的。”
夏錦時堅持道:“必須帶着!姚大千金送的披風你嫌占地方不肯帶,這麼點個小瓶子還能占了多少地方?”
錢淺隻得妥協:“好吧,我帶就是。菁菁的那個披風不止是占地方,還漏富,我怕被人盯上嘛!”
二人正說着話,陳亦庭來敲門:“錢淺,車馬行的人來了。”
錢淺趕忙說:“馬上就好!唉,我昨天不該好奇聞了一下,耽擱時間了。”
不好讓人家等久了,錢淺草草洗漱好,湊合吃了幾口飯,陳亦庭已經将她的背包行囊都裝進了馬車裡。
陳亦庭管着兩個鋪子的賬目,又兼着勤富工衣鋪的掌櫃,工錢早已翻了好幾番。
他吃在家裡、住在家裡,衣裳都是店裡的工作服,或者樣衣改的,根本不怎麼花錢。一年多下來,他錢莊的賬戶裡已有了一筆很客觀的數字。
去歲末剛入冬那會兒,錢淺拒絕雲王後一直悶在家裡,陳亦庭知道她有給綿綿置辦耕田的經驗,就拜托她幫忙,想把閑錢也拿去置份家業。反正二人婚後也是要一起住在這兒的,錢淺便幫他把大部分的錢置了耕田,又把樂坊的賬和耕田也請他一并打理了。
錢淺把陳亦庭當家人,陳亦庭就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小家的管家,事事躬親。
他把錢淺的行囊檢查了再三,還給車夫送上一份點心和一個紅封,請車夫大叔一路上多關照她。
裕王駕車帶着幾人将她送到城門外,
錢淺再三告誡綿綿,不可以有逾矩之行徑,也叮囑裕王記住他的承諾,就算成婚之後,也不能讓綿綿太早孕育子嗣。
夏錦時并沒把她離開當回事兒,“好好玩!等過個一年半載的回來,這些人有了别的事兒,就不會再纏着你了。到時候咱們再關起門來過咱們自己的小日子!”
陳亦庭也說:“家裡交給我,你放心。”
錢淺把他倆的手摞到一起,“你倆一定要幸福啊!綿綿就拜托你們了。”
裕王不樂意了:“綿綿不用别人,我能照顧好她!”
錢淺笑道:“好,我相信你會好好愛護綿綿,尊重她、理解她的。但你若讓她傷心了,我可絕不饒你。”
錢綿綿又紅了眼,錢淺抱住她摸了摸頭,輕聲說:“綿綿,你一定要開開心心,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就當是為了姐姐。”
錢綿綿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姐姐,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錢淺拍拍她的肩,轉身揮揮手:“走啦!”
車夫驅動馬匹,錢綿綿還在喊:“要多給家裡來信啊!”
錢淺在車裡也落了淚,不敢回應,隻在心裡默默地念,你們都要幸福啊!
今日是元月初五,宋十安照例到大營裡跟将士們一起吃餃子。
李為大口地往嘴裡塞餃子,含糊不清地跟宋十安說:“侯爺,您往年來跟将士們同樂就得了,可如今不一樣了。”
劉馳将軍問:“咋不一樣了?”
李為咽下餃子,說:“你看啊,侯爺晚上得回去跟公爺一起吃飯吧?那他中午跟咱們一塊兒,晚上還得陪父母,哪有空見錢姑娘去?”
劉馳點頭附和:“是啊侯爺!您還是應該把心思放錢姑娘那,抓緊把事兒辦成了,明年帶她一塊兒來大營吃餃子多好!”
宋十安頭都沒擡,悶聲說了句:“吃都堵不上你倆的嘴。”
李為剝了瓣蒜,直接扔進嘴裡,又夾了個餃子塞進去,說:“末将上午來的時候還看見裕王跟綿綿姑娘了呢,還有那個錦綿閣的掌櫃和賬房,不過沒見着錢姑娘。”
宋十安心頭微動,“在哪看見的?”
李為道:“就城門口,好像是去送人的。綿綿姑娘哭的喲,那小臉帶雨梨花的,裕王一個勁兒的給她擦眼淚,别提多心疼了。”
“送人?”宋十安猛地擡頭:“送誰?”
李為吓一跳:“那,沒看見。就是一輛馬車。我碰見的時候,馬車都走遠了。興許,是什麼親戚……”
“她哪有親戚!”宋十安唰地站起身,邁開大長腿就走。
李為起身叫道:“侯爺!您不吃了?”
宋十安卻隻剩一道殘影。
*
宋十安趕回京都城,已是下午時分。他急急跑到錢淺家,大門正開着,他急得顧不得禮數,直接沖進門喊:“錢淺!錢淺!”
姚菁菁詫異地看着跑進來的宋十安:“錢淺外出遊曆去了。你找她有事?”
宋十安腦袋嗡地一下,“怎麼會?她不是說,要等綿綿和裕王訂親之後再走嗎?”
夏錦時不悅地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你!”
宋十安心裡一顫,看向夏錦時,“因為我?”
姚菁菁也奇道:“什麼意思?”
陳亦庭連忙将夏錦時扯到身後,說:“沒有沒有,錦時今日心情不大好,還請侯爺見諒。錢淺上午已經走了,沒說去哪,也未定歸期。我代錢淺多謝侯爺關心,不過日後,還是不用侯爺惦念了。”
宋十安不傻,先前夏錦時對他并不排斥,而今卻态度大變,于是追問道:“夏姑娘,還請為在下解答,為何說淺淺是因為我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