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佐扶錢淺去了那大當家的房間,錢淺不顧得床上不甚整潔,直接就躺在上面了。呂佐去櫃子裡找出一床看起來幹淨的被褥,硬把她拉起來鋪上,才讓她躺了上去。
他坐在床邊猶豫半天,想不出該找個什麼理由能離開一會兒,誰知錢淺卻直接睡着了。
呂佐歎了口氣,幫她脫下鞋子,才發現血泡滲出的液體已經将她的腳和襪子粘黏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幫她脫下襪子,找了幹淨的面巾給她擦淨了腳,又拿止血藥粉塗上,才坐到不遠處的床榻上想事。
他不知道沈望塵的具體安排。
沈望塵隻讓一個吐蕃人來找到他,讓他給那吐蕃人指認了宋十安,就是想借刀殺人。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吐蕃人也成功截住了宋十安,為何卻沒直接把人殺了?
這吐蕃人又要來這山寨做什麼?他們要見的什麼大瀚使者,該不會就是公子吧?若公子以大瀚使者的身份出現在這兒,一切就都完了啊!
他該怎麼通知公子,計劃有變?可他連沈望塵現在在哪都不知道,沈望塵大概也不知道二人已離開蜀郡了。
若叫錢淺知道是公子在算計宋十安,那他二人之間隻怕再無轉圜餘地了。
呂佐本就受了傷,又累又困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孫烨忙完跑來,見錢淺睡在床上,呂佐靠在榻上睡着了,一時氣憤不已。他想去把呂佐揪出來,李為卻扯着把他拽走了。
孫烨氣道:“你拉我做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李為勸說:“哎呀,門窗都開着,說明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今日沒聽他們說,二人被追殺逃命呢?那呂兄弟很護着錢姑娘,二人應當有些交情。先别多生事端,一切等見到侯爺之後再說。”
孫烨想了半天,幹脆拉着李為一起在屋裡地上打了鋪蓋,說都在這睡就不會讓人說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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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早上醒來時,坐在地上的孫烨和坐在榻上的呂佐正在大眼瞪小眼。
見錢淺坐起身,呂佐抱着一摞衣裳放到她旁邊,摸了下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熱。”
孫烨瞬間就跳起來了,“幹什麼呢你!”
錢淺說:“我沒事,已經好多了。你的傷怎麼樣?換藥了嗎?”
呂佐道:“還沒。”
孫烨趕忙插嘴:“我來!我來給他換藥!”
呂佐白他一眼,拍拍那摞衣服說:“我估摸你應該不能穿這身衣裳見吐蕃人,就從寨子裡找了些。衣裳不多,你看看有什麼能穿的。”
孫烨湊過來,說:“原來你是在給我們姑娘找衣裳啊?不早說!我也能找啊!”
錢淺道:“不急。孫烨,勞煩你給他換下藥。我去找一下李将軍,商量商量對策。”
孫烨樂滋滋地說:“好嘞姑娘!不麻煩!”
錢淺洗漱好去見了李為,李為說前方鎮子也很小,隻買點一點麻沸散,撐死夠六七個人用。
錢淺想了想:“若不能迷暈他們,很難把宋侯從他們手中順利救下來。你們的人會做飯麼?好好招待他們,把他們灌醉也行。”
李為道:“我把人召集過來問問。”
呂佐換好了藥,邁進屋道:“不如買毒藥。”
錢淺拒絕道:“風險太大,萬一不是同時毒發怎麼辦?何況宋侯在他們手裡,若是他也吃了有毒的飯菜怎麼辦?”
孫烨插嘴:“就是!這樣太危險了!”
李為把人召集好,錢淺出門一看,好麼!三十來個衣着立整的“土匪”,昂首挺胸站得闆闆正正,滿臉的浩然正氣。
她深深歎了口氣,說:“不是穿上土匪的衣裳就是土匪了,世上哪有你們這樣正氣凜然的土匪?昨日不是見過真土匪什麼樣嗎?”
衆人看向李為,李為卻撓撓頭,不知所措。
錢淺對衆人道:“宋侯現在在吐蕃人手裡,生死未蔔。咱們現在沒有足夠的迷藥,得騙過吐蕃人,讓他們相信咱們是這寨子裡的土匪。一旦叫他們發現你們行伍出身,宋侯的命就保不住了,我希望你們能認真一點。”
李為無辜又委屈:“姑娘,我們沒不認真……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嘛!”
“昨兒不是看見了?”孫烨搶先指揮說:“得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衣裳邋遢一點,頭發亂一些。最重要的是要笑!把嘴都咧開,你們都太嚴肅了!”
衆人互相整理完,看起來好了許多。
錢淺見有幾人的笑容實在很牽強,隻好又說:“咱們不是在軍中,更不是在集訓操練,不要時刻想着站得整整齊齊。你們平日裡沒事兒的時候,與同袍打趣玩笑時的樣子就好。實在不會放松的,就往嘴裡叼根草。”
又一頓折騰,孫烨拍案叫絕,“叼根草還真像土匪了!”
錢淺愁得扶額,“也不用這麼多人都叼草啊,換個牙簽也行啊……”
錢淺說了她的想法,就是讓吐蕃人放下戒心,盡可能把對方灌多、灌醉,無傷地把宋十安弄到手之後再殺了他們。
李為道:“姑娘放心,就算讓我們跪着伺候他們,我們也幹!”
“咱們是土匪!官府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跪着伺候别人?”錢淺不指望他們能把戲演好,就說:“與他們交涉的事,我來就好。”
她再次叮囑衆人:“你們要時刻謹記,千萬不要說話。行伍出身本就容易惹人起疑,若口音再暴露就真的麻煩了。現在起我是這裡的大當家,就委屈你們先把自己當成啞巴了。”
“是!”衆人齊齊行禮應道。
錢淺提點道:“是這個字都不要說,示意一下就可以。”
李為吩咐衆人:“行了,所有人拿好武器,會做飯的去柴房準備吃食,五個人去守寨門,有人靠近及時來報。”
衆人行禮點頭,不敢出聲,各自分散下去了。
孫烨問錢淺:“姑娘,我是不是也得換衣裳?”
錢淺看了孫烨和呂佐一眼,“你倆跟我來。”
呂佐找來的那些女裝,估計都是這些土匪為了找樂子買來的,大都是青樓倡伎才會穿的,十分香豔露骨。幸而山寨二當家有龍陽之好,所以男倡的衣裳也有。
錢淺換了身暴露的衣裳,又挑了三身男倡的衣裳。
孫烨渾身寫滿了拒絕,“我為何要穿這樣的衣裳?”
呂佐也拿着衣裳,表情一言難盡。
錢淺問:“你覺得,這麼大個山寨,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憑什麼能做寨主呢?”
“憑,憑……”孫烨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是啊,憑什麼呢?”
錢淺道:“憑你們啊!”
呂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臉瞬間就紅了,輕咳了一聲:“我去換。”
孫烨傻傻地問:“為什麼是憑我們?若是我們厲害,為何我們不是寨主?”
呂佐都走出去了,又回來拉孫烨,“寨主的話,你隻需執行,不需要問為什麼。”
錢淺又遞給呂佐一身,“這個給李将軍,讓他也換上。”
其實這男倡的衣裳也沒什麼,就是兩層布料極薄的長衫,比較貼身、且沒有扣子,且每層隻靠腰間一根帶子系着,拉開帶子衣裳就會敞開了。亵褲也極薄,所以錢淺還是讓他們穿上了正常的裡褲,有這樣的外衫已然足夠了。
兩層薄料也遮掩不住羞點,李為穿着男倡的衣裳,原本有些黑的臉色夾雜了紅色更顯詭異,窘迫得想跳井。
孫烨見他生不如死的模樣,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堪了。
呂佐情況好得多,因為他腰腹受傷還纏着層層布條,自認為沒有他們那麼媚俗。
錢淺不懂他們為何如此難為情,在軍中赤膊操練也沒見他們這麼不自在,這布料再薄也有兩層呢啊?至于她穿的衣裳,更不覺得有什麼。在另一個世界穿過比基尼的人,又怎會怕露個胳膊、露截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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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從上午等到了下午,孫烨有些焦急,“他們是不是發現咱們設局了?他們會不會不來了啊?”
錢淺問李為:“昨晚确定沒有漏網之魚能跑出去報信吧?”
李為賭咒發誓:“老李我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
錢淺也很揪心,十分擔憂地問呂佐:“會不會是咱們殺了那個吐蕃人,他們沒得到信兒不敢來了?”
“有可能。”呂佐嘴上應着,心裡卻盼着他們不來才好。
正擔心着,就聽有人來報,說來了兩個吐蕃人,求見寨主。
錢淺很快想到可能性,他們沒見到派來的人回去,懷疑是中間出了岔子,所以又派人來了一趟?那她索性就當先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好了。
果然如她所料,兩個吐蕃人來詢問有沒有見到他們先前派出的人,錢淺直接不承認,稱沒見過有人來。
那吐蕃人再度說明了來意,說他們瓦逋奇首領路過寶地,想暫住幾日。然後掏出了一個小匣子,錢淺打開一看裡面都是金币,估算有近百。
那兩人還說他們首領要在此見會見一個重要的客人,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錢淺點頭應允,收了匣子。
那兩人又試探着問,首領今晚到是否方便。
錢淺問了人數,對李為下令:“阿為,叫人去把屋頭收拾幹淨,好讓客人們住的巴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