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衛将軍……”我磕巴巴一陣,才叫出他的新官位,"你又來,巡邏嗎?”【注,衛将軍,古代官職,是防衛部隊的統領,常由皇帝親信出任】
我讓常詢守在偏殿外,可中郎将來,他沒通報我。
常詢說,中郎将升了衛将軍,我不能再叫中郎将了。
衛将軍,這詞也順口,可我就是——不怎麼會叫。
他默無聲地點頭,視線直盯着我,眸色深重。
"沒關系的,太子,怎麼叫都可以。”
我搖了搖頭,帶羞固執的傻氣。"可你是衛、衛将軍呀?"
“衛、衛将軍!"我手指着梧桐,快活地揚起嗓音,“明年,又有好多的蟬!”
他還是點頭,眸光覆着我的眼,像遇水化開的墨暈,緩緩擴散,甯靜包容。
我的雙眼迷茫,一如以往。"羽毛很好看,你送的羽毛!”
再說點,說點什麼好呢?
我拼命動起腦筋。思緒,總是混亂而零散。他要走了——
再不說,不說點什麼的話……
“最喜歡——火鳳的羽毛!”【注,火鳳,紅腹錦雞古稱】
"好。″簡短得不能再簡短。
“衛、衛将軍!你,什麼時候有孩子?"
話一出,我懵了。
饒是沉穩如他,也愣了愣神。
我臉騰地紅了。雪天裡,凍手體腳的冷,我的臉,蔓延着滾燙的紅。
孩子不是想要就能要的,我知道。要不,父皇有那麼多妃子,怎麼隻有我和誠王?
他望着我,眸光不閃不避。"聞太子妃有身,卑職未向太子道賀,失禮了。"
他低首作揖,語聲平直,一雙黑眸望不見底。
“不,衛,将軍不失禮!”
失禮的,是我。我又,講錯話了。
我還有點發窘。他的視線稍微偏向梧桐,眼神變得遙遠,氲氤着沉沉霧霭。緩緩地,他換了話題。
“我十四歲時,遇見一個小女娘……”
他第一次沒有稱自己"卑職",同輩的,表兄對表弟說話。十四?
中郎将比我大兩歲,那我是……
"女娘?"我半張嘴,一臉呆相。
"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女娘……"他定定望我,瞳眸一抹深墨,"直到今日,她也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娘。”
太子妃說,中郎将從不多看女娘們一眼。
原來中郎将,也會看女娘的呀!
我心裡想着反駁太子妃的話。那女子,也不都是對的嘛!
"她是誰?宮裡的嗎?"我禁不住接嘴,“你要喜歡,我讓父皇賞你呀!"
他的目光深凝,語氣微澀。"她已成昏,我亦成昏。″【注,古字昏,同婚】
我啊地一聲,表情更加呆惘。"你們成昏了?"
他在說他的妻,窦夫人?
“不,我娶不了她。”他别過頭,和我的眼神錯開,語氣變得滞重,而字字清晰,“她與他人成昏,如今……"
我瞪大眼,遲遲作不出反應。不是窦夫人?紛雜的思緒,理不清。
衛将軍眸中異色,一閃而逝。
他喜歡的,不是窦夫人?
那,為什麼求父皇賜昏?
人們總說奇怪的話,做奇怪的事。
如果我沒聽錯,一定是我看錯了,想錯了。
我皺着兩彎細眉,苦苦地想,越陷越深。
中郎将——衛将軍直視我,目光徐徐沉澱。
微一撤步,他躬身,端然一揖。
“卑職冒昧,随便提起舊事,攪擾了太子,太子——聽聽就罷了。″
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見了偏殿。
還有——一個小侍衛。
(待續)
(2024年7月8日14:52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