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璐邱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奈,她湊到黎清淺的耳旁,小聲地開了口:“京都是個吃人的地方,紀姑娘若是不反擊,怕是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說罷,她直起身來,隻是臉上的笑絲毫未變。
黎清淺看着,沒有回答,趙璐邱便再次開了口。
“這回還好是錢小姐,她暗戀殿下已久,但是沒有腦子,也隻會譏諷幾句,姑娘之後還是小心為好。”
她是好心提醒,黎清淺記在心裡,大約是因為對方剛幫了自己,有些話說出口似乎就自然多了。
兩人并肩逛着花園,來到了一處僻靜的亭子。
“隻是我怕會招來麻煩,到時候又麻煩了殿下。”黎清淺坐在石桌前,擡眼看着對面的女子。
風吹得她身後的竹林嘩嘩響,陽光落下來,被分割成小塊落在地上,粉色的衣裙襯得她如同剝了殼的荔枝,那雙眼卻明亮。
趙璐邱聞言隻是輕笑一聲。
“姑娘方才是這麼想的嗎?”
黎清淺點了點頭,眼睛看着趙璐邱,她是真的擔心這件事。
可是對方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頭沉思片刻。
“姑娘覺得,什麼是麻煩?”
什麼是麻煩。
這個問題叫黎清淺一時語塞,她皺着眉,竟然半天都描述不出來。
大約,惹了事情叫陸暮知道了是麻煩他,找他幫忙做什麼是麻煩他,還有......還有......
黎清淺大約想了半分鐘才猶豫着開口:“就是......要殿下幫我解決事情?”
“解決什麼事情算麻煩呢?”趙璐邱又問。
黎清淺便再次梗住了。
這回對方并沒有等她想出答案,而是直接開了口:“紀姑娘,或許你太過擔憂了,你想的這些麻煩事,對殿下來說實際上一點都不麻煩。”
趙璐邱看着黎清淺,嘴角擒着笑,一點一點地引導她理解自己的意思。
“殿下并不是其他人,殿下是太子,這些姑娘所謂的麻煩事殿下隻需要一句話便可以解決,而姑娘以為不麻煩殿下的事情,才是真的麻煩。”
她頓了一下,看着黎清淺不理解的表情,再次開口,這回解釋得更詳細了。
“殿下自幼年便體弱,少理朝事,民心不足,近來京都有傳言,說殿下有意于紀朝,雖是流言,可大家卻還會關注姑娘。”
“姑娘此番讓錢小姐侮辱你,才是真損了殿下的威信。”
“大家會說,殿下怎麼會和這樣的姑娘待在一起呢?雖然我知道姑娘是為殿下着想,姑娘也并非毫無長處,甚至說還曾解決使臣的刁難,可旁人卻是不知的。”
聞言,黎清淺的眼神慌亂起來,她從前向來如此,什麼話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這回不說話,才是捅了簍子。
她看着趙璐邱,還未開口,卻見對方笑了一聲。
“姑娘,我說得有些誇張,一回不太打緊,隻是要姑娘記得,有時候沉默并不是什麼正确的選擇。”
黎清淺的手指不安地搓着,似在認真思考這話,對面的趙璐邱也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着,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趙小姐,紀姑娘,宴會要開始了。”小路的拐角繞出一名侍女,就見她匆匆而來行了一禮。
......
黎清淺踏着夕陽進入宴會廳的時候還不算晚,隻是從踏入院子裡開始,就有無數道視線投射過來,像是藏在黑暗裡的餓狼,正在觀察時機。
他們要看看,太子究竟對傳言中的紀朝究竟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
黎清淺擡眼直視前方,陸暮和林老将軍一起,正站在大廳最深處。
她挺直着背,努力昂起自己的腦袋,讓它不至于控制不住地低下去。
一頭烏黑的長發乖順地垂在腦後,鬓邊是纏絲制作的鈴蘭花,發間又恰好地點綴着首飾,與一身碧色的衣裳相得益彰,她眉間一點紅痣,嘴角微笑着,眼裡毫無懼色,雖是簡單的打扮,卻是将那份脫俗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緻。
夕陽穿過細心設計過的流水廳,黎清淺逆光而來,夕陽落在她的背影上,給人蒙了一層柔光。
黎清淺不卑不亢地走到了林老将軍的面前。
“紀朝見過将軍......”她垂眸行了一禮,嘴裡念着早就準備好的祝詞。
衆人隻見她舉止大方,談吐得當,若是不知情的,怕是會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卻不知這麼幾句話,幾個動作,黎清淺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地練了三天,此時心裡也完全沒有表面上那麼淡定。
心髒跳動的聲音如同震耳的鼓聲,如今也隻能大腦暫時抽離,讓肌肉控制自己順利的将這些話說出。
林将軍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幅十分欣賞的模樣,見此,黎清淺才擡起頭來。
她看向陸暮,此刻才終于發自内心地笑出來,陸暮也垂頭看她,在一個微小的時刻微微挑了下眉,就像在說。
黎清淺,你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