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再努力一下:“靳河怎麼說的?”
“說是去北山區圖書館,來不了。”
北山區圖書館離這裡有二十公裡,靳河是腦子有坑才放着這個商超裡的小書店不呆,跑到十萬八千裡外去。秋嘉年放棄努力,覺得就讓孫澤成這麼誤會也挺好。
“祁繹又怎麼沒來?”孫澤成看秋嘉年面露嫌棄,有些不甘心地回怼。
“說是在家讀書。”秋嘉年皺了皺眉,盡管當時他邀請了很多次,但是祁繹一概以這個理由擋回去,說是語文的議論文他需要重複練習一下。
“兄弟,這理由很不走心啊。”孫澤成的腦子像是為别人長的,“他怕不是對你有什麼意見。”
秋嘉年磨了磨牙,難得有些想爆粗口:“孫澤成,撒泡尿吧。”
應該是孫澤成大嘴巴到處說,被遲千聲聽見了,覺得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邀請參加運動會的同學們來,秋嘉年看着這餐靳河來了孫澤成也别想請了,大概率是遲千聲包圓的。
遲千聲坐到他們對面,他顯然收拾過一番了,穿着的是淺色條紋襯衫,裡面是款式簡單的白色短袖,下面是淺棕的長褲,将眼鏡摘下的遲老師樣貌俊逸,眼神溫和,孫澤成瞟了一眼手上的表,湊近對秋嘉年感慨:“伯爵POLO,大概四十幾萬。”
薛淩在遲千聲旁邊坐着,看小料碟應該是遲千聲幫他調的。孫澤成說他對薛淩提起這個的時候對方分明拒絕了,說是他父母不贊成在外用餐,但是穿到遲千聲耳朵裡的時候,不知怎的今天薛淩就來了,他覺得是遲千聲拉來的班長,但是秋嘉年覺得恰恰相反,應當是薛淩自己跟來的。
上一輩子秋嘉年剛和薛淩當同桌的時候,薛淩隻在談起遲千聲的時候話會多一點,其他的對話基本沒有閑聊,都是奔着解決問題去的。在後來熟悉一點的時候秋嘉年去薛淩的别墅裡玩過,他的父母似乎常年不在家,開家長會的時候遲千聲默許薛淩家長是空桌,薛淩說遲千聲能算他半個堂哥,他們從小一塊玩的。
現在坐在對面也是,遲千聲伸了手,薛淩就幫着他挽起了袖子,平常沒什麼情緒的眼睛墜着碎光。
“你們多吃一點,運動會辛苦了,聽說嘉年同學還崴了腳。”遲千聲用公筷給秋嘉年夾了菜,秋嘉年看了一眼,青菜牛丸子,幾乎都是口味不會出錯的。孫澤成也得了幾道,受寵若驚地拿起筷子,悶頭幹飯去了。遲千聲是個表面很溫和的老師,但是做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秋嘉年的體育課保衛計劃隻對遲千聲不起作用,他總是含笑着将堵在門口的秋嘉年推進去,面上和和氣氣,手上力道一點不松,他的據理力争半個字不聽,将課本往講台上一放,課堂就開始了。
他的掌控欲很強,秋嘉年當時就明白這一點,而之後遲千聲對薛淩的窮追不舍,也證實了這一點。
“老師,我們這次獎牌結果怎麼樣啊?”孫澤成邊吃邊問道。
按流程來說運動會最後公布獎牌結果,所有人在公布前都不能透露消息,但是遲千聲肯定不在這個所有人的劃分裡面。果然,他思考了一下說:“一千米和五千米是銀牌,跳高金牌,接力跑第四,但是會有獎狀。”
“牛的很啊!”孫澤成捶了一拳秋嘉年的肩膀,又憤憤道,“要是我最後全速沖刺……”
“已經夠優秀了。”遲千聲笑得很溫和,秋嘉年覺得他有種把表情融合進眼睛裡的技能,俗稱看狗都深情。被這樣看着,神經大條的孫澤成都感到不好意思,老老實實地扒飯去了。
“小淩也很努力。”像是要一碗水端平一樣,遲千聲看了一眼旁邊的薛淩,薛淩還給魚挑了魚刺,用調羹乘到遲千聲碗裡,聞言愣了一下:“也沒有,我隻用組織班級保持紀律,點名之類的。”
孫澤成看了一眼眼睛抽了一下,有樣學樣地夾了魚肉在碗裡挑刺,末了遞給秋嘉年:“吃不?”
秋嘉年看着那一團爛泥似的魚肉眼角也抽了抽:“留給你自個吧。”
遲千聲卻很坦然地咽下了,擡眼似乎瞟到了什麼,薄唇抿了一下,對着薛淩道:“讓一下,我去一趟廁所。”
遲千聲走後,秋嘉年看着薛淩,薛淩似乎察覺到了,他對着有些警惕的薛淩說:“我每次看遲老師,都覺得他不像個老師,更像個哥哥。”
薛淩松了一下:“他對人一向溫溫和和的。”
“你認識?”孫澤成見他語氣有些熟稔,疑惑地開口。
薛淩眉頭攢着,又否認:“不認識,但是老師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的。”這人仿佛絲毫不覺得,一個學生對老師這樣照顧入微在外人眼裡是很奇怪的。
秋嘉年感覺肚子有些漲,也去了一趟廁所,臨了回頭看着薛淩幫忙撈起了遲千聲快要滑落的外套,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廁所裡最後一個隔間關着,秋嘉年覺得靠近門的使用頻次更高,打開倒數第二個隔間,旁側的隔間忽然傳來了一聲呻吟聲。他挑了挑眉,換到倒數第三個去放水。感覺到有人進來以後,似乎是感覺刺激,動靜還更大了,連帶着傳出了幾聲撞門聲。秋嘉年揉了揉眉心,等到旁邊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以為廁所裡沒人的時候開了門,卻正好遇見了出來的遲千聲。
他愣了一下,遲千聲唇角殷紅,襯衫的扣子開了兩顆,上挑的眼睛朝他看過來,裡面還氤氲着一些水色,原本溫和的神态忽而染上了風流意味。因為動作倉促,裡面的白色裡衣已經不見,他豎起食指貼在唇上,笑眯眯地說:“秋嘉年同學,剛才的事情替老師保密?”
秋嘉年發現他手上的名表已經不翼而飛,反倒是褲子的口袋裡,多出了名片的一角。秋嘉年不想給自己惹事,退後點了點頭,迎着遲千聲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我什麼都沒看到,放心吧。”
遲千聲就是一隻笑面虎,秋嘉年準确地找到了他的定位。他想着後來薛淩和他鬧崩多少也和這種事有關,想來最後薛淩也能清醒過來,遲千聲眼睛上挑,有些吊三白,鼻梁高挺,嘴唇淡薄,俨然是薄情寡義的桃花相。但敢肯定的是,高中的時候絕對以薛淩的單相思占多數,但是既然遲千聲敢像這樣在公共場所亂來,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更何況這時候的薛淩還是個高中生,束縛在藍白校服裡,樣貌還沒全長開,遲千聲是瘋了才會對薛淩起心思。
遲千聲回到座位上繼續扮演他的好好老師,任誰也看不出異樣來。薛淩問他手上的表去哪兒了,遲千聲警示地看了秋嘉年一眼,溫聲道:“有點硌手,先放回車裡了。”對于這種會讓設計師喊冤的話,薛淩點了點頭,又問他裡面穿的衣服哪兒去了。
遲千聲攏了攏襯衫的領子,遮住了留在鎖骨上的紅痕,随意道:“有點熱,跟着手表塞進包裡了。”
薛淩不疑有他,又因為遲千聲的小料盤見底了,又替他裝小料去了。
孫澤成邊吃邊說:“去趟廁所怎麼這麼久?”俨然忘記了遲千聲和他是先後腳回來的。秋嘉年下意識地擡頭看遲千聲,發現他正若無其事地夾着菜,便回道:“有點鬧肚子,回去會吃點藥。”
薛淩将小料碟放在遲千聲前面,看了幾眼,拿紙巾在他嘴角擦了擦:“沾到醬料了,遲……老師。”
遲千聲停住了,任由薛淩用紙巾在嘴角邊把沾上的醬料擦幹淨,微愣地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