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成看着靳河感到稀奇,他對着李瑞陽都不稀罕解釋,偏偏對着于迎芝開始反省了,但還是為于迎芝說了一句:“于姐肯定是沒有誤會的,你的事是她臨時發短信告訴我的,不然我也沒法這麼及時地趕來。”
靳河有些意料之外,挑了挑眉,又補充了一聲“謝謝”。
于迎芝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顔色鮮豔的猴子形狀糖果,她遞給靳河:“雖然發了信息,但是懷疑過你,就是我的不對,不需要謝謝,都是應該做的。”靳河也沒有拒絕,伸手接下了。孫澤成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有些明悟似的。他回頭神秘兮兮地對秋嘉年說:“秋哥,你有沒有覺得,靳河是不是喜歡于姐。”
秋嘉年想起來他上回還說賈怡然喜歡他,結果到現在都沒什麼迹象,孫澤成像個渾身躁動的媒婆,恨不能拿個放大鏡來分析蛛絲馬迹:“你看啊,靳河對人都愛答不理,上次接個紅花油都是我動用了三寸不爛之舌,這次于姐随手給了塊糖,他就接了,總不可能是他特别喜歡猴子吧。”
秋嘉年不想理,别人說的或許有幾分道理,唯獨孫澤成說的,隻有當事人真實地在一起了,他才會覺得有道理。
比如說現在,他就習慣反着想,孫澤成這麼說,他就覺得萬一是靳河真喜歡猴子呢?
他也沒回,讓孫澤成自己擱那瞎琢磨,他走向祁繹,托了托那個包,确認了這人又把傳家寶給帶上了。祁繹表情很歡快,這人明明人前乖乖的,背後做了什麼壞事,卻是最樂的一個。此刻他磨了磨虎牙,對秋嘉年道:“怎麼這麼晚?”
秋嘉年瞥了一眼旁邊的于迎芝:“怎麼,聊天不夠聊的?”看祁繹還歪着腦袋盯他,才慢悠悠地将早上的事情說出來。
“那我也想去。”祁繹有些不服氣,在這兒也得比一道,“我胳膊可有力了,換我來得快一倍。”說完他露出手臂,上面牽動的時候确實能看出肌肉的形狀,估計在家裡偷偷練了。
“下回捎你。”秋嘉年回道,雖然按照靳河的性子,應當不會有下回。他估摸了一下書包的重量:“我猜裡面有地理課本和地理練習冊,恭喜祁繹小同學,瞞着爸媽變成了遠航的麥哲倫。”
祁繹已經習慣了秋嘉年的調侃,看着他什麼也沒帶,毫不留情地反擊:“我包裡還有小餅幹,到時候餓壞了别來找後勤。”
秋嘉年立馬投降:“我錯了,我可以幫你拎包。”
公交車來了,回應他的是祁繹甩着包上車的冷漠背影。
猴子已經被送去了動物園,他們在飼養員的引導下遠遠地看了眼在籠子裡的小猴子,先前靳河的包紮已經拆掉了,傷口都處理好了,正捧着一根香蕉啃,看上去胃口比在器材室裡的時候好多了。靳河看着放下心來,又有些舍不得,孫澤成看了眼:“沒事,我家裡還有兩條狗呢。”
靳河分毫沒有被安慰到,還以為他在炫耀,冷漠地“哦”了一聲。
孫澤成平時是不會想到再補充的,但是早上的時候聽了秋嘉年的話,覺得靳河的心思還挺細膩的,便又說:“到時候随時歡迎來我家玩,那兩隻狗狗可喜歡生人了,就是不喜歡我。”
靳河扒拉着玻璃的手放下來,又“哦”了一聲,這次語調上揚了些許。
祁繹一來就代入攝影師角色,他從小喜歡看動物的紀錄片,覺得相機下面捕捉到的生猛和野性令人震顫。比起人像來,他反倒是更喜歡拍攝動物,每一幀的表情都是自然流露的,原始的,沒有絲毫的僞裝,不受到任何束縛的。
于迎芝直奔老虎園,說不想跟着一群大男人遊街。于迎芝喜歡孔雀,喜歡老虎,她對動物身上的花紋最感興趣,路過一個館都要停下來仔細觀察,她直說跟着孫澤成他們不像是來遊玩的,像是來競走的。
孫澤成看着于迎芝遠去的背影,覺得時機大好,對着靳河道:“你這不跟上去?”
靳河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跟上去做什麼,于迎芝不是說過自己學過散打,你應該連她也打不過吧。”
孫媒婆的鋼筋紅線被徒手掰斷,還附贈了嘲諷暴擊,他氣差點厥過去,忍不住為自己據理力争:“我們的散打是一起學的,她赢我是小時候比賽,這時候能不能赢還不一定呢!”
靳河看他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賣了個幹淨,對他的武力值判分又下降了一點。要被踢出小弟行列的孫澤成沒有分毫的預感,還在努力給自己擡咖:“我說真的,于姐小時候可是霸王,别說我了,秋哥都不敢惹。”說着他還擡頭看一眼,确保走在前面的秋嘉年沒有聽到,繼續編排,“我那時候小身闆,風一吹就倒,他們都照顧我,我當然也得照顧回去,不能擅自赢了讓人沒面子,所以比賽的時候就讓了一下……”
靳河懶得理,孫澤成解釋幾輪下來,終于把他心中的判分解釋成負數,靳河拍了拍他的肩,像是以前對着每一個不成器的小弟:“行了,哥罩你。”
孫澤成給噎住了,他看着靳河的小身闆又看看自己,深吸了幾口氣。旁邊獅子園的公獅子嗷了一聲,被母獅子一頓胖揍,縮着耳朵貓在了自己的臂彎裡。
祁繹走在前面:“我想去看看百鳥園。”
百鳥園在動物園的中央,底下的人通道是玻璃罩子,上面是一個巨大的鳥籠子,裡面各類的鳥都有,生物鍊上沖突的就都隔開了。秋嘉年覺得沒什麼好看的,因為百鳥園大概是味最大的,但是祁繹想去,他就跟上了。回頭果然沒見靳河和孫澤成往這條路走,兩個人吵吵嚷嚷的什麼也不顧,似乎拐到獅子園去了。
“怎麼想去看鳥?”秋嘉年随口說了一句。看到祁繹瞪圓的眼才發現有歧義,想到這裡又樂了,因為發現祁繹和歧義的發音相同,“祁繹祁繹,誰給你取的名,取得這麼有歧義。”
祁繹聳了聳肩:“我爸還是我媽,不知道”
秋嘉年看的書多:“繹,抽絲剝繭,理出事物的頭緒。你媽希望你做個偵探啊。”
“是,我媽取名的時候在看福爾摩斯,我一出生就戴着格子帽,嘴裡叼着個煙鬥。”祁繹已讀亂回。秋嘉年在那裡樂得不行,支着祁繹的肩膀發笑,頭發掃得他癢癢的,祁繹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也不知道,聽說是找了個算命的,說我命裡有災,這名字坑了我媽兩百塊。”
“我覺得很好啊,小奇迹,多好聽。”秋嘉年還靠在他肩膀上,吐出來的話跟棉絮似的,輕飄飄吹進他耳朵裡。祁繹感覺連帶着耳廓和臉頰那一側都在發燙,拿着相機加快走在了前面。他沒問秋嘉年,因為他的名字顯而易見,嘉年華,豐收的年份,怎麼看都是在富饒的愛中降臨的,才能養成現在這麼一個舉重若輕,處變不驚的個性。
他四處看看百鳥園,又顯得有些失落,等秋嘉年跟上,立馬就分辨出來了:“怎麼了?沒看見想看的?”
“算是吧。”祁繹搖了搖頭,事實上,動物園前一年才得到一筆補貼重新修繕了一下,連帶着百鳥園裡也添了許多新的品類,祁繹不想說,覺得自己矯情,但秋嘉年還睜着黝黑透亮的眼睛等着回複,他也不好瞞,“小學的時候,這裡有一隻穿着玩偶服的大鹦鹉,可以免費合影。我當時想試試來着,但是我媽看排隊的人太多了,扯着我就走了。”
他沒有多在意,隻是有些怅然若失:“有點可惜,我覺得那個鹦鹉挺可愛的。”
“唔,沒事。”秋嘉年聽進去了,總算是知道為什麼祁繹要來百鳥園了,往旁邊掃了一眼,“剛好飛來了一隻金剛鹦鹉,拿相機來,我給你補一張。”
金剛鹦鹉站在離他們最近的樹枝上,歪着頭打量着他們,小圓眼睛裡印着兩人的身影。估計是以前這裡還開放喂食,金剛鹦鹉還等在旁邊的槽口,但是随着人流減少,園内取消了類似存在風險的互動,連帶着入口賣鳥食的店也閉了門。祁繹的餅幹裡恰好有堅果,為了讓鹦鹉停留久一點,他将堅果摳了出來,放了些到食槽裡。
秋嘉年趁機拿過相機,确保沒開閃光燈,祁繹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白牙,旁邊是縮着脖子叼堅果的金剛鹦鹉。秋嘉年不是很擅長照相,但是他感覺祁繹無論是什麼角度都很上相,就像這張,陽光灑在他和鹦鹉身上,暖融融又金燦燦的,像他的肩上也長了一對小翅膀。
秋嘉年拍完就将相機還給了他,祁繹頭上的毛一翹一翹,引得鹦鹉外頭看了一會,伸脖子來叨,發現中間隔着一層玻璃,于是撲扇着翅膀飛走了。祁繹看着連拍的照片,有些意外地覺得滿意,他對秋嘉年的技術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上回登山的時候,他也有讓他拍幾張,呈現出來的效果就像紀錄片裡的山頂洞人。
秋嘉年摸了摸他的頭,将這翹起來的一小绺撫平了,祁繹縮了縮脖子,秋嘉年再他反擊之前看了看四周,飛速地邁開腿走了:“我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你可以在前面的天鵝湖歇會,都是你的同類,更有共同話題。”
祁繹有點想變成剛剛那隻金剛鹦鹉,把眼前這個惡棍的頭發全都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