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環境一片亂象,寥寥幾步空氣中就浮了一層灰塵,他屏住呼吸,盡量不去吸入那些可視顆粒物。緩緩停下,瞥見一根染灰的羽毛。
心中探究強烈,他很确定那根羽毛與他有關,便遵循所想走近撿了起來。
堆積的灰塵細密,紀凇用手抹去灰,羽毛恢複漆黑的模樣,尾根部粘結在一起,摸上去是硬硬的結塊。
羽毛被他撚起的指節來回轉動,稍一用力,尾部白色的細管狀根劃破他的食指,殷色血珠冒出,浸染了根部。
難以言狀的意味襲來,他的大腦登時闖入了一系列記憶,漲的頭腦發昏,他擰眉試圖保持鎮靜,卻更深的陷入。情感在被拉扯的過程中,他凝着淚看向手中的羽毛。
那個被他直接略過的人伸手抓住自己衣擺,虛弱的動作引得衣擺飄動,他直直走過,像被遺棄的眼中倒映出他的背影,手也緩慢觸地。
“這次可别忘了我啊。”心口突然一陣絞痛,他慢慢躬着身子貼向石壁。
是,這次你沒忘記我,是我忘記了你。他緩緩閉眼依在石壁邊,手中握住的那根羽毛盡其最後的力後消散。
心有餘愧,他強撐起身想要去彌補過失,又好似什麼都抓不住,任由其流失在眼前。算懲罰,紀凇再無法以渡鴉的形态去偷看他了。
再也看不到了嗎?
喬喻殊在幻境中目睹紀凇的一舉一動,在他坐下的時想給他個擁抱,讓他不要在意那些,就當過去了。
無法避免,擁抱的雙手穿透過紀凇身體,清醒了許多,就任由自己靜靜蹲下仰頭,對方閉上的眼睫纖動。喬喻殊伸出手,五指穿透發間輕撫,哪怕虛無缥缈。
“紀凇。”他低頭斂笑,擡起時眼眸蓄滿了淚。
“喬喻殊,主動權在你手上,我的去留不重要。”
是誰?喬喻殊吸吸鼻子,唇齒翕動轉過頭。
晃蕩的身影堅定的向他走來,潋滟之中伸出手,笑容漾的明媚。忽地,搖晃的身形落下,那雙手抹去他的淚。
“怎麼那麼喜歡哭啊。”紀凇掐掐他臉,在喬喻殊掙開時松了手,“别再拘泥于這些,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去做想做的事,别顧及我的生死。”
虛無之下,幻境中的渡鴉孤寂倚石,喬喻殊半跪偏頭,與偷渡進幻境中的紀凇親吻。
“嗯。”
從渡鴉開始,一寸一寸的畫面碎裂褪失,為過往畫上一個鄭重的句号。
冥師的幻境破滅了,風勢巨大,卷着棺材中枯枝敗葉飛向天空,無征兆地,漫天花雨沁香。
他被迫扭頭正視喬喻殊,唇角常挂的笑容凝固,血紅的眸子冷得像覆了大半霜色,映出大片漫天飛舞的紅木香。
渡鴉,呵呵。食指和拇指并攏,碾死在指節上拂煽翅膀的冥蝶。冥蝶掙紮不了,便孤零碎身輕飄墜下。
沒用的廢物。
花海之中枯萎大半,即将蔓延至底的紅木香抑制住了瘋長,張牙舞爪的枝條垂地,保留了光明聖冠的大口。
葉苓這次能運起水了,大大小小布滿靜谧湖景的水池一瞬間被激活,湧出萬丈米高的噴泉,大雨漫灌似的敲落一支又一支花卉,細密雨線裹挾絲縷清涼。
“莫維森,你後悔嗎?”喬喻殊并不顧及遮住視線的雨水。
冥師瞥見一旁雨中,葉苓手中湧起無限力量,連接着心口靈體溢出的金光,鑄成一把匕首直直插進龔言胸口,血色噴濺,很快被細密雨水沖刷掉。
他心髒猛的漏了一拍,又譏耳嘲弄道:“後悔?怎麼會。”
………“莫維森!”
恍然間,塵封的往事壓上,維西弗裡琉璃似的眼睛凝視他。
大概是有一瞬他會後悔認識自己。冥師緘默,緩後再次開口,聲音染上怪調,自嘲般的扯開嘴角,做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怎麼會後悔,我本就是惡人。”
…………
龔言放下了負擔,臨死前放棄了掙紮,随着眼睛的閉上,心也停止了顫動。
對不起,如果有機會再對你說的話。
“滴滴……恭喜……塑像已毀…完成任務。”
這日的雨下的極大,雨聲掩住悲哀。三位選手,隻剩下了兩位。
即将到達出口,葉苓卻止住腳步,釋懷笑着:“喬喻殊,你走吧,穆斯裡靠你了。”喬喻殊靜了一下,颔首低眉。
冥師死後,一切又歸于平靜,好似經曆的一切都成為幻境。頒獎台上,米安納朗誦獲獎名單。有人告訴他,這次的比賽是穆斯裡故意設置的劇情,叫他不要當真。那些死去的選手也沒有真死,隻是先回家去了。
也不知喬喻殊有沒有信,他眼睛朝四處搜尋,終于在角落裡看到了紀凇。
“本次獲獎的冠軍是——喬喻殊!”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喬喻殊向那邊奔去。
角落裡紀凇暗自慶幸,看到朝他奔來的人伸出手,拉出一個笑。身體上被迷霧所傷的痕迹早被他掩蓋好了。
“紀凇,你看到了嗎?我赢了,第一!!!”喬喻殊沖過去抱他。
他摟着懷裡的人,附和:“嗯,看到了,很好。”
“不說點别的什麼嗎?”
“你想聽什麼。”
他晃着腦袋,“我想聽你說愛我。”“好。”紀凇埋頭吻向他,唇齒相依,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技巧的吻,很溫柔,很輕。
“我愛你。”他撥弄喬喻殊的頭發,刻意舉高手背,不讓他看見刺眼的傷痕,眉目正視對方,“喬喻殊,我愛你。”
“滴,好感度100,宿主任務完成,即将傳送下一世界,請宿主做好準備。”
白光微現,喬喻殊被包裹在裡面,他擡手輕柔撫過紀凇的臉,而後捧着,擁吻上去,“記住我。”
白光在那一刹那消散,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夢裡的人似乎殘有餘溫,他眸色黯淡,在被他擁過的痕迹處怔愣許久。
很抱歉紀凇,不能在這陪你了——下個世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