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凇目光犀利,就着包圍的姿勢撿起喬喻殊背後的稿紙,展平觀摩。喬喻殊兀然偏頭,拿着信紙的手怯怯發抖。
他膽戰心驚等待着紀凇的宣判,不曾想對方草草看了幾眼後,便把稿紙揉皺丢進垃圾桶,并未針對他的行為說什麼。
喬喻殊不信他沒反應,幾次三番擡眸瞥他。紀凇仍面色不改,似乎毫不在意這樣的小插曲。
他也不願主動提起,遂展開信紙默讀。
信中的内容大緻講述了中心城藝術展博會會再次邀請各方藝術家,言辭懇切地邀請他出場。
熟悉的風格叫他立馬猜出來這是華玉的字迹。
但目光上移,在看到Song的字眼後啞然。他輕輕開口,眸光捉摸不透:
“把别人的信遞給我做什麼?”
他的聲調很冷,紀凇仿若未察覺一般,輕柔地撫向他的脖頸。
“你不樂意去這種場合了嗎?真奇怪,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
喬喻殊仄眉:“就算我喜歡也沒必要半路截胡别人的邀請信吧。”
“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捉弄我好玩嗎?”
白皙的脖頸随氣息收縮,紀凇垂眸道:“我沒捉弄你。”
“真是的,這麼恨我嗎?”
紀凇:“邀請人的确不是你,但你很熟悉他啊。”
喬喻殊愠怒看向他,紀凇撫平他眉角的簇結。
“聽話一點,我把名額讓給你好不好?”
滿腔的怒火不攻自破,又是這種心口悶堵的情況。不過,他确實沒想過這幅邀請信是給他身旁的人的。
語氣不自覺酸道:“要是讓哪裡的人見識了你的真面目,誰還會恭維你?”
紀凇也不生氣,笑着接話:“所以我想讓你去啊,喻殊,你不是最喜歡那裡了嗎?”
“隻是這次可别再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了。”指尖勾動絲縷鬓絲撩至耳後,暧昧地捏了下耳軟骨,“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耳窩忽然一陣酥麻,喬喻殊正視對方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真聰明。”沒有語氣的誇贊,紀凇懶懶開口:“你知道的,我的畫顯然不能直接交給你。在展博會開始之前,我們一起畫一幅畫,以此作為展博會上的展品,好嗎?”
四目相對,喬喻殊險些沉溺于這危險的溫情,他緩口應答:“好。”
很快意識到問題,他遲疑道:“我把畫具都丢掉了。”
紀凇滿不在乎,“沒關系,我剛好出門買了些。”
喬喻殊被拉起後,複雜地瞧上紀凇半邊臉。
曾經随手創造出來的角色站在他身邊,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掌心不斷傳遞的溫暖勾亂心思,他朝紀凇指着的方向看。
畫具擺放整齊,兩個小凳挨着。一張巨大的畫布搭在畫闆上,由鐵夾夾牢,斜立地闆上。
地面上的毛毯摘去一塊,留足後期處理的空間。
喬喻殊茫然和紀凇坐在一塊,冰涼的杆形畫筆貼合指腹下淺淡的繭痕。
一瞬間思緒萬千,筆尖顫抖個不停。他忽然很想問問畫靈,為什麼要将希望帶給他?
明明……他對他那麼的壞。
握筆的手落下,被另一隻手握起,擡頭就撞進靜谧的幽湖。他有些看不清對方眼中的情緒,隻餘心跳一下一下,平穩有力地跳動。
他輕言輕語:“我們要畫什麼呢?”
“不必要講究這些,随心所欲就好。”紀凇回答,“藝術不是一蹴而就的,預先設好的畫面總缺少點情味,偶發的靈感興許能帶來更精彩的畫面。”
追溯本心,大膽的畫出你的想象,别把這一切當做是必須完成的某項任務。
多久了?這樣的話過去他對自己說過無數次。
冷灰色打底,赭石作鋪背景,漸變橘黃打造出一個圓圈的形狀。
畫面中心,一位衣着樸素的青年低頭,發尾稍長的發絲攏系,搭在右肩。
他沒畫上五官,帶給人的情感悲傷,雙手握拳攏并在胸前,肘臂外展呈鈍角。若湊近細看的話,能看出一條銀鍊栓住了他的四肢,若隐若現。
燦黃色的外圈左右各雕刻了日期,左側10.25,右側12.29,兩個日期中心漏空,連接起細長的銀鍊。
不知為何,喬喻殊看着這副畫面很不舒服,沾着顔料的筆尖頓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