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雖然罕見的嚴肅，但也不像目那麼着急，他安撫着伴侶：“沒事兒的，我一尾巴就能抽死好幾隻狼獸，你待在洞裡等我回來就行，千萬别出來。”

江華冷靜了一下，點點頭，拉着滿星跟在墨後頭便往外走。

大洞離他家很近，路上碰到了許多趕往大洞的雌性們，江華緊緊拉着滿星向人流走去，兩人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逆流而去的墨和目。

跟着人流進了大洞，江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招呼雌性們往裡走的瑞奇，懷裡還抱着一團獸皮，裡面應該是包着流，他急忙上前道：“母父你剛生完孩子，快進裡頭小洞去，别受涼了！”

“你先進吧江華！我還得指引......”瑞奇被凍的縮成一團，但仍不忘招呼後面來的雌性，他們平時很少來這裡，都不知道洞口在哪兒呢。

江華把包背好，武器别在腰上，把滿星的手交到瑞奇手上，說：“母父，這是滿星，你帶他去裡頭吧，我在這兒指引，我對這兒熟。”

瑞奇一愣，這才想起江華以前下過洞裡去，看了一眼懷裡凍得不停“哼唧”的流，他隻能拍了拍江華的肩，拉着滿星道：“跟我走吧，裡頭黑，注意腳下。”

江華目送一臉懵逼的滿星和抱着流的瑞奇進了小洞，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替代瑞奇站在洞口處開始指引，不熟悉洞穴環境的除了雌性還有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幼崽，他還要叮囑大家注意頭頂的石筍和腳下石頭，不要擁擠，小心摔倒等等。

除了江華外，還有兩個雌性在和他一同維持着秩序，雄性們都去部落外圍了，隻留了8名雄性在大洞外負責警戒，為首的是傑。

由于目和滿星的傳信非常及時，部落高層的反應很快，族人們也積極配合，不到十分鐘所有非戰鬥人員就都進入了洞穴内。

既然沒有人了，傑留下一半雄性警戒，帶着另外三人去巡視，以前就發生過正好在睡覺或上廁所的族人落了單，沒聽到他人的警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突然出現的猛獸吃掉了，從那以後他們就一直反複巡查，不能落下一人。

有雄性見另外兩個雌性都進洞裡去了，隻剩江華還在大洞前張望，便勸江華進裡去，外頭交給他們。

江華笑了笑說：“沒事的，我在這看看。”說實話他是有點緊張，倒不怎麼害怕，一個是對赫達雄性的武力值有信心，狼獸就是野狼，那體型和狼族雄性的獸形比起來小了很多，别說墨一尾巴就能掃飛好幾隻，就是最垃圾的尼亞雄性也能一挑三呢。

另一個是他沒見過這種大型野獸襲擊啊，要不是硬件不允許，此刻肯定是要高舉手機錄像有沒有？

雄性們都知道江華的特别，看他還帶着一把武器，不由得驚奇不已，他們習慣了獸形的爪牙和原始蠻力，從來不需要武器，雌性以前也有善用武器的，就比如梁奉，但他那也就是單打獨鬥還行，遇上這種成群的野獸隻有逃命的份兒。

不過他們不知道江華和梁奉不是一個地方的，隻以為江華也有兩下子，便沒多阻攔，能沖到這裡的狼獸少之又少，出不了什麼事。

大洞的位置比較高，可以俯瞰到部落中央，更遠的位置有樹就看不清了，但這也足夠了，江華看到部落裡有零星的狼獸在四處逃竄......沒錯，就是逃竄，仿佛是慌不擇路才闖進來的。

赫達靠山而建，在禦敵方面是占優勢的，大洞的另一個出口在山的另一側，但位置很高也很陡峭，狼是上不來的，所以雄性們隻用防住大概三分之二的部落外圍就行。

江華眯着眼觀察了一下，發現獸人們别的方面可能不行，這戰鬥和防禦卻不輸現代人啊，高處可以清晰的看出兩個禦敵戰圈，外圈為先鋒，抵禦狼群的大部隊，漏網之魚由内圈解決。

然後随着狼獸的減少，外圈雄性呈扇形向外擴張。

狼群是十分靈活的，還懂得相互打配合，狼王更是有類人的智慧，可架不住雄性們個個一打五啊！狼獸的數量在減少，又沒有增援，緊接着江華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在他能看到的一處外圍戰圈，雄性們逐漸改變了隊形，居然繞到了狼群背後，與内圈的雄性一同包圍了狼群，他可以想象到，這一整條外圍雄性分成了幾段，分别與對應的内圈雄性合作，将被打散的狼群逐個擊破。

當然這也是有缺點的，那就是漏網之魚會竄入部落深處，他們的内圈也騰不出手了。

但巡查的傑還在，他們雖然隻有四人，但進入部落的狼獸很少，完全是他們追着狼獸跑，隻見雄性獸形一爪子就打飛一隻狼獸，上去一口咬斷對方的脖子，後腿一蹬又去找下一隻了。

這樣還是會有漏掉的，不過那就更少了，有三隻朝着氣味濃厚的洞口處跑來，但這兒還有四名雄性呢，他們連獸形都用不上，一人一隻就解決了，那個沒分到狼的雄性還沖着江華解說。

“你看，左邊這頭是母狼，母狼一般比公狼兇，特别是這種剛生完崽子的母狼，不過太瘦了，都沒幾兩肉！那頭才剛成年，哎喲！這撲咬能力都不到家呀......”

雄性還在搖頭歎息，江華聽得都替這些狼群感到惋惜，這大冷天兒的真不容易，要麼餓死，要麼成為别人的口糧，這都不算，還要被敵人言語羞辱......

不到半小時，遠方傳來凄涼的狼嚎聲，外圍雄性将包圍圈收縮至部落内，放剩下的殘兵敗将逃走，開始對地上沒死透的狼獸補刀，然後把狼屍拖至中央空地處。

部落裡遊蕩着各色的雄性獸形，他們巡視着各處有沒有漏網的狼獸，全都揪出來一口咬死，一時間虎嘯狼嚎的一通叫喚，不過一刻鐘，一頭赤虎，也就是炎，仰頭大吼了幾聲，其他獸形也陸續大吼着回應，洞口的四名雄性紛紛舉臂長嘯出聲，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

這就結束了？江華踮着腳尖向外望去。

“班長，怎麼樣了？”

江華回頭一看，陸非淺居然也忍不住跑出來了，湊到自己身邊向下張望着，看到部落裡的各色獸形驚歎出聲：“哇！真不愧是虎族啊，好多大貓！這是......完事兒了？”

“好像......是的。”江華有些不确定。

一名雄性笑道：“結束了，不過你們雌性先在洞裡待會兒，等我們清理完了再出來。”

江華舒了口氣，感覺有點兒不真實，那麼多狼眼冒綠光的匆匆而來，就半個小時，在留下一地狼屍之後就退走了，這一仗是不是太簡單了點？

陸非淺就更沒真實感了，他之前連狼都沒看到，現在就遠遠看見空地上多了一堆狼屍，疑惑的問：“它們......這是來送肉的？”

雄性們聽罷都笑了，“沒錯！打不過咱們那就是來送肉的！”

不過另一名年紀大一些的雄性卻歎了口氣，他望着下方清理狼屍的族人們感慨道：“那是咱們部落足夠強大！我母父就是被狼獸叼走的，它們專挑沒有戰鬥能力的雌性和老小下手，隻要被叼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語畢，另外三個雄性也收了笑容，是啊，如果部落弱小，現在就是另一番場景了。

打掃戰場花的時間比禦敵還久，等雄性們通知雌性可以回家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不過這點兒時間都不夠大家閑聊的，洞裡的路蜿蜒崎岖不好走，足夠容納所有雌性的空洞離大洞有段距離，部分雌性才在空洞裡安頓下來沒多久呢，就被通知可以回去了。

江華首當其沖的回了家，他們的房子建的偏，院子裡的雪地上連個狼腳印都沒有，他把背包和武器放下就向中央空地趕去，剛才一直沒看到墨，也不知在哪裡。

此刻大量雄性都聚集在中央空地上，天上又開始飄落雪花了，他們扛出一個大石盆，将地上的狼屍挨個割喉放血，石盆裡已經裝了小半的鮮血，放空血的狼屍被丢到了另一堆裡去。

江華這一路趕來，看着雪地上淩亂的各種腳印和鮮血，這才漸漸有了真實感，這是饑餓且兇殘的狼群，如果不是有這些強壯的雄性保護，雌性和老小們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這也讓他深刻體會到雌性依賴雄性的原因。

果然，當一些雌性也邁出洞穴，看到中央空地上堆積的狼屍後，他們毫不猶豫的高聲歡呼了起來，既是慶祝勇士們保衛了部落和家人，也是慶祝在寒季還能收獲如此多的獵物。

興奮的雌性們陸續找到自己的伴侶，也不在乎伴侶還維持着獸形，直接抱着他們的大腦袋就親，要不是伴侶的大嘴上還粘着狼血和狼毛，他們估計都能對着獸嘴啃。

江華因這一幕而駐足，看着他們成雙成對的相擁歡呼，仿佛在迎接凱旋歸來的勇士，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但他卻漸漸冷靜下來。

戰勝襲擊的獸群，這一戰在赫達過去的數百年中也許發生過無數次，每一次勝利時雄性們都被推到了仿若神明的高度，對于雌性們來說，獸神都不能讓自己安全的活着，但雄性可以，所以在某種程度上....雄性的形象對雌性來說比獸神還要高大。

這也是為什麼雄性普遍比雌性更相信獸神存在的原因，雄性渴望強大的力量和體魄，他們相信獸神就是最強大的雄性，是力量的象征，但對雌性們來說，獸神的存在還不如自己伴侶實在。

所以如果雄性的“神”是獸神，那雌性的“神”就是自己的雄性了。

在這樣的價值觀之下，雄性掌握着食物、武力和部落管理權，而雌性什麼都沒有......他們隻有優先選擇伴侶的權利，但就這也是雄性們的施舍罷了，随時可以被奪走，這時候雌性隻能順從雄性，因為他們沒有任何發言權，反而還會去感激雄性的保護。

來自現代社會的江華自然能看到雌性們歡呼背後的東西，因為自己做不到，因為自己沒有出力就可以享受勝利的果實，所以他們會将感激沉澱在心底，用順從和信仰的方式來感恩。

這......是病态的。

相擁的伴侶越來越多，但江華卻越來越冷靜，這一刻他突然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的靈魂和意識脫離了這片土地，仿佛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紀錄片。

能和江華有同樣感受的人就隻有陸非淺了，他和煉的感情還不深，不至于抱在一起歡呼勝利，他也注視着周圍成雙成對的伴侶，有些疑惑，也有些格格不入。

陸非淺走到江華身邊輕聲道：“班長，咱倆兒好不合群啊，要不要......表現得開心一點兒？”

江華歎了口氣，突然覺得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也許想當上部落長老沒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不過這是一次理應慶祝的勝利，雄性們和雌性們的行為都沒有錯，特别是雄性們的禦敵方式，和教科書演習一樣，自己确實不該哭喪着臉，好端端的破壞他人心情，這不過是他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再說那頭的墨，這回他可是迎擊的外圍主力，結束後本想馬上去找伴侶讨獎勵，看着周圍一對兒一對兒的好辣眼睛有沒有？寶貝怎麼不來找自己呢？

隔着老遠他就看到江華站在雪地裡發呆，看向族人們的目光充滿了悲憫，風雪中那身影都有些模糊，仿佛随時都要消失不見一般。

他吓得一激靈，立即向江華跑去，既然你不來找我，那就由我去找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