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破廟裡跳動，把寂靜的夜染上溫暖。

礙于有外人在，喬安僅是褪去了外衣，坐在火堆旁哈着氣，感覺身體漸漸回暖，才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人身上。

視線一寸寸從他身上略過，夜裡寒涼，喬安早就把他的上衣扒掉，輪到褲頭時，她拍了一下蠢蠢欲動的手，理智上告訴自己，她這是在做好事。

無奈擔心攤上事，隻好縮了回去。

而後觸及男子臉上的淤青，故作鎮定瞄向其他地方，剛好和一直站着、居高臨下的寶馬對視上，喬安嘴硬說道：“這不是我幹的。”

現在她已經認出眼前的寶馬就是黑市拍賣那一匹，明明被人牽走了，卻意外出現在郊外，不用動腦子就能猜到，其中必有蹊跷，照那胖商的性子，要是她直接騎馬進城，說不準麻煩後腳就找上門來。

趁着人還昏迷着。

喬安忍不住向它伸手，寶馬順勢低下了頭顱，油光水滑的皮毛，如綢緞一般，心裡再次惋惜：可惜早已有主。

不死心試着扯動缰繩，結果這貨又開始犯軸。

就在一人一馬陷入僵持，地上有了動靜。

追風掙紮起來，喬安唯有放開了繩子。

墨棄怔愣片刻，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從倒下馬後，他就有預感自己時日無多，再也不用受毒發的罪了。

如今想來，是老天爺也不想自己如此痛快死去吧。

單手撐着地闆，哪怕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也不願像廢物一樣，躺下以弱示人，自從目不能視，其他感官越發靈敏，他能清晰感受到身旁有人靜靜站着一臉俯視着自己。

多年來的相處，早已讓主仆之間心有靈犀，追風察覺到主人要起身的意圖，便半屈着前腿，充當拐杖。

墨棄使出全身的力氣，顫巍巍站直來。

随後一雙淡漠的眸子看向喬安的方向，眼裡毫無波動。

仿佛像是上帝在看蝼蟻，蝼蟻·喬安眯起了雙眼。

半晌，似乎是發現了不對勁，她舉起手在墨棄面前晃悠幾下，隻見他的眼仍是如冰湖一般死寂。

心口堵上的一口氣煙消雲散，罷了，瞧着男子一臉槁木成灰，喬安沒有開導的念頭，自顧自說，“我看上你的馬了，要是哪天你想不開了，記得先把它送過來，我不想它再落入販賣人手裡。”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喬安不想深究男子的經曆，也沒有立場讓他振作起來，或許活着，對他來說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又何必強留。

當初的自己，何曾不是如此，幸虧命運讓自己遇到了楊氏和幾個弟妹。

莫名其妙穿到這個陌生的中元朝，莫名其妙又有了家人，想到這裡，喬安搖頭失笑。

強撐不到一會，墨棄雙腿發軟，避免摔倒引起更大的笑話，隻好靠着追風坐了下來，緩緩緊閉雙眸，直到聞到一股蛋香。

說起來自己已有大半個月沒有正常進食，長時間的饑餓，讓他經常暈眩過去，面對食物的香氣，面上沉穩如老狗，可是肚子卻出賣了他。

聽到喬安的輕笑，耳朵不由自主滾燙起來。

“這個烤好了，你吃吧。”知道眼前的男子不能目視，喬安便抓起他的手，把鹹鴨蛋放下，“你自己剝殼。”

接着繼續再烤其他。

墨棄呆呆握着手裡的鴨蛋，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

就在喬安吃了幾口，眉頭緊鎖時，冷不丁聽到墨棄開口：“你不害怕嗎？”

喬安臉上寫滿了疑惑，這麼惜字如金嗎？沒頭沒尾的話，讓她猜自己害怕什麼。

墨棄說完便沒了下文，敲碎蛋殼，慢條斯理地剝開，喬安看了眼别人光滑的鴨蛋，以及自己手上坑坑窪窪還被吃了一口的東西，陷入了沉思，究竟是哪一步出錯了。

在她糾結萬分時，天空霹靂一聲巨響降下，狂風差點要把窗戶掀翻，火堆也被吹得搖擺不定，看向漏風漏雨的大門，喬安有點後悔了。

進來那會，尋不到木柴取暖，隻好拆了大門，誰想到下半夜雨又大了起來，起身摸了下搭在一邊的衣物，已經差不多幹透了，就拿近木堆邊烤烤。

不一會兒，她披上自己的外衣。

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墨棄不自覺轉頭“看”了過去，喬安看到了也沒在意，簡單解釋一下自己的好意：“剛剛你的衣服濕透了，我就扒下來拿去烤火了。”

被虎狼之詞震到，墨棄腦海裡不斷循環播放扒下來三個字，連暖烘烘的衣服被丢在腳上也渾然不覺。

~

這天像是被人捅破了大洞，明明已至深秋，風雨依舊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