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倒黴,喝口涼水都會塞牙。
可是一直倒黴的人,倒真不常見。
上一世,丁睇是家中長女,奈何她生在了一個重男輕女的窮苦家庭。自然她的命運可想而知,爹不疼,娘不愛,接連三個妹妹的降生,又給她本就悲慘的人生增添了不少罵名。
王大娘說是因為丁睇的出生,阻擋了她娘生兒子的命。那一年的丁睇也才不過十歲,從小她就已經夠不讨喜了,這下好了,王大娘的一句話算是徹底戳進了她娘的心門尖,一整天都沒搭理她。
那一整晚,她是越想越覺得心裡不痛快,次日一早她撸起袖子就去王大娘家講理。誰知,道理沒講通,最後還換回了一頓打。
那天後,她成了家人眼中的透明人,一日三餐,隻能吃他們剩下的東西,她将那些東西統稱為潲水。
不久後,她娘又有了身孕。從那開始,她每天都會跪在院子裡祈求上天,這次一定是弟弟。而她做這些,就隻為換得娘的一個笑。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娘在臨盆的前兩個月,終于對她的态度發生了改變。她以為是自己的行為感動了爹娘,每天都比過去要更加勤快,為的就是迎接這個‘弟弟’的到來。
可是,一切卻在春節前夕有了轉機。那天,她娘第一次牽住了她的手,第一次問她喜不喜歡吃糖?那天是她短短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直到晚上,五個布衣奴才走進破院的刹那,她才知道,今日娘的好,原來都是假的。
站在院子裡,她第一次當着爹娘的面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她哭,自己蠢。她哭,自己就不應該相信娘的好。她哭..自己為什麼不是男孩,是女孩,為什麼倒黴、受苦的總是她。
可她又不願質問爹娘,妹妹們也是女孩,為什麼區别待遇?因為那樣,她勢必會害了她們。
最後,她帶着對這個家最後的留念,告訴爹娘,“這個家,送走我一個就行了,請你們善待妹妹。”說完,她抹去淚水,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些接她離開的布衣奴才也從未見過這樣自覺的孩子,所以給了他們錢後,就離開了。
至此之後,她給自己改名叫丁燦。她本以為改了名字之後,自己的命運就會得到改變,誰曾想那都隻是她自己給自己心裡的一個安慰罷了。
現實,她被賣入了身份顯貴的老爺家中,但因年齡,個頭矮小的關系,成了成日裡蹲在廚房裡燒火的最小燒火工。那幾年裡,隻要是和她一起做工的下人都會笑她丁燦這個名字,她起初還會反抗,但直到她發現在這個地方可以吃飽穿暖後,也就漸漸接受了别人對自己的調侃,性格也比原來要開朗了許多,從那之後,她每天都活力滿滿,為的就是一日三餐能夠吃好。
沒過幾年,這家老爺因病去世,家裡的幾個夫人也都帶上值錢的物件各自跑路了,而她,也被身邊的人騙走了多年積攢下的錢财,那之後,她成了城中最知名的乞丐。
這兩次欺騙,讓她徹底看清了人性,所以在處事方面,她都十分的小心謹慎。
不料,就是她這樣的性格,給她惹來了禍端,讓她認識了一個名叫池屠的魔界少年,在他的帶領下,她誤入魔界,誤入五界紛争,最後...被抓入了九幽。
這已經是她在九幽待的第四百年了,還有一百年,她就要面臨最殘酷的酷刑,那場酷刑之後,她将永遠的消失于世。
九幽,隻有受到最大處罰的人才會被關進這裡,而她卻是替池屠進來的,池屠告訴她,隻要你有逃出來的本事,我就伏法,換你清白。就是因為池屠的保證,她才堅持到了現在。
這裡,沒有白天隻有黑夜,最美的畫面,也唯獨是這泛着點點銀光的汪洋血海,和圍繞在汪洋血海四周亮着盞盞幽暗綠光的燈籠。此時,她坐在礁石之上,一邊聽着四周凄慘的叫聲,一邊低頭盯着從地底下長出的血淋雙手,嘴角微微上揚起了一抹弧度,旋即扭臉看向站在自己一旁,穿着黑衣的小鬼軍,道:“來了。”
四百年來,丁燦也是看遍了九幽百态。就是這樣,她即使變成鬼,也還在不切實際的向往‘生’。
這位小鬼軍也算是見證了她這四百年的成長,從最初的咋呼,到現在的冷靜,這些倒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另一個身份便是,丁燦的希望。
四百年餘年來,丁燦在這九幽的地下也是挖了不少寶貝,每次隻要小鬼軍一來,她就會将這些寶貝當籌碼與他交換離開的日子,細算下來,這也該到她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于是,她又道:“還有一天。”她跳下礁石的一瞬間,那一片胡亂揮動的血手迅速縮回了地下。
小鬼軍道:“上面的一切我也都給你安排好了,恰好明日又是天界武神天尊的大婚之日,那天,他們都會去天庭赴宴,你再等等。”說着,他伸出手,滿臉期待地盯住了丁燦的臉。
實際上,丁燦根本看不清小鬼軍的表情,但從小鬼軍這單一的動作來看,她知道..他又想要好處了。正所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眼看馬上就要到日子了,她身上所剩的寶物也不多了,要是現在給他,他到時反悔就麻煩了。
她靈機一動道:“我隻是魂魄之身,那些寶貝對我來說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等我出去之後,那些東西不都還是你的嗎,”她笑,“我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