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楚天江闊
進到冷鋒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在和許橋商量明天的走訪計劃,冷茜坐在沙發裡認真的聽。
看見雪星珏,冷鋒有些詫異:“雪隊醒了?”
“嗯。”雪星珏直入正題:“冷隊,我過來找您,是想請您幫個忙。”
“雪隊客氣了,直接說就好。”
冷鋒示意冷茜給雪星珏讓座,冷茜立即站了起來,将雪星珏請上了沙發。
坐下以後,雪星珏将事情大概說了一下,期間古河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說完,雪星珏道:“我知道現在人手很緊張,但還是希望冷隊能借給我一些人,讓古河去将那兩個被異種寄生的隊員抓回來。”
這種事冷鋒不可能拒絕,但是古河手下的人做出這種事,冷輝有些不太放心。
古河看出了冷鋒的猶豫:“冷隊,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徇私的,一定在他們兩個徹底變成異種之前将人帶回來。”
冷鋒看向雪星珏,從對方眼中看到安撫之色,才徹底松口,給古河分了十個人手。
倒也不是冷輝小氣,由于神人島的居民對他們的敵意太大,當地願意加入異種清繳隊工作的人寥寥無幾。
整個駐地算上他這個頭頭不過二十人,分出十個人給古河已經是他當下能做到的最大誠意了。
考慮到白甲和白乙是兩個人,雪星珏把冷茜也派去幫忙了,叫他們兩個人務必在夜裡三點前将白甲和白乙帶回來。
古河和冷茜一走,屋内就隻剩下雪星珏三人。
雪星珏還沒休息好,頭疼的厲害。
正準備離開,冷鋒叫住了雪星珏,但神色有點欲言又止。
許橋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冷隊有話要和我說?”雪星珏問。
沉吟片刻,冷鋒點了一頭下:“雪隊,我其實一直想跟您說這件事,但礙于沒找到機會一直拖到現在。”
雪星珏不喜歡墨迹:“冷隊直說就是了,我盡力而為。”
冷鋒的手指不安的攪動:“雪隊,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您能不能明天就讓茜茜回雙子塔,我全力配合您完成這次清繳任務,您看行嗎?”
見冷鋒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雪星珏微微離開沙發的屁股又做了回去,道:“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冷鋒的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掙紮了許久終于開口道:“茜茜是被選定的“祭女”,她若是繼續留在這裡族長會帶人來抓她的,而天賦者不能對普通人動用能力,到時候她的命就不保了。”
“祭女?”雪星珏的眼睛眯了起來:“什麼意思?”
冷鋒看了一眼雪星珏的脖子,道:“這事得從神人島的習俗說起。”
......
......
冷鋒二十歲那年剛剛來到神人島做駐地天賦者的時候,也不知道“祭女”是什麼。
直到冷茜長到十五歲,被塔塔族長選為“祭女”他才知道這些事。
冷茜的母親是神人島的原生居民,得知冷茜被選為“祭女”那一刻起就日夜以淚洗面,懇求冷鋒一定要想辦法将冷茜送離神人島,再也不要回來。
而在冷鋒的百般追問下,冷茜的母親也将這件事告訴了他。
原來神人島不僅信奉神明,還會舉行河神祭,每三年一次,将剛剛年滿十八歲的少男少女投進同心河。
一次河神祭舉行完就會選出下一次河神祭的“祭女”和“祭子”。
男為“祭子”,女為“祭女”。
冷茜好巧不巧就被選為了“祭女”。
為了不讓冷茜經曆這些事,冷鋒想辦法将冷茜送到了雙子塔。
但冷茜被送到雙子塔沒多久,塔塔族長就知道了“祭女”出逃的事。
塔塔族長不能對冷鋒怎麼樣,但卻可以拿冷茜的母親怎麼樣,因為她是神人島的人,她沒辦法反抗。
在冷鋒一次外出期間,塔塔族長帶着神人島的居民沖進了駐地,抓走了冷茜的母親。
冷鋒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晚了,冷茜的母親被塔塔族長以“不敬神明”的大罪沉入了同心河。
冷鋒始終沒敢将這件事的真相告知給冷茜,隻是對冷茜說她的母親是病故的。
盡管如此,冷茜知道這件事以後,還是崩潰了。
淚失禁女孩本就愛哭,那一次冷茜直接哭昏了過去,并在極度傷心的情形下了覺醒了海豚天賦。
天賦者的歸宿隻有異種清繳隊,冷鋒不知道冷茜覺醒天賦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今看來,這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得知雪星珏帶冷茜來神人島出任務那一刻起,冷鋒的心就沒有放下過,一直想找雪星珏聊一聊。
可直到現在他才找到機會,但願不會太晚。
......
......
聽冷鋒講完這些事,雪星珏沒有理由拒絕冷鋒。
隻不過,神人島居民的愚昧程度有點超乎雪星珏的意料。
也怪不得同心河的河中心有那麼多人類的骸骨。
再想想雙子塔區的水産供應地一直都是神人島,雪星珏一陣生理性不适。
他倒了一杯涼水喝下去,忍不住問:“冷隊,您既然知道神人島的事,為什麼不将這些事曝光呢?您不知道神人島是雙子塔區的水産供應地嗎?!”
說到後面,雪星珏不禁有些生氣。
冷鋒自知理虧,道:“我也想曝光,但塔塔族長威脅我說,如果我敢将這件事曝光出去,他就将茜茜媽媽的死因告訴茜茜......”
雪星珏握緊了手裡的杯子,眉眼泛冷:“所以呢,您為了讓冷茜不接觸這些肮髒的事,就眼睜睜的看着神人島往雙子塔供應這種吃......長大的水産,是嗎?”
“抱歉,這件事确實是我做的不對。”冷鋒十分爽快的認錯,但态度一點也不誠懇:“但是請您理解一個做父親的苦心。”
“能理解,但是不支持。”雪星珏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您放心,我明天就将冷茜遣返,至于異種清繳,我一個人就夠了。”
話音落下,雪星珏就站了起來,臨近出門,雪星珏頓住了腳步。
“冷隊,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冷茜今年二十五了,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雪星珏道:“雖然她出的任務不多,但我保證,她見過的生死比您多,事看的也比您清,如果她知道神人島這些破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上報。”
說完,雪星珏就摔門離開了。
氣還沒喘順,雪星珏就對上了許橋的視線。
“這就氣瘋了。”許橋道:“還真是你一貫的風格。”
雪星珏趴到二樓的欄杆上向下看,一點也不想管神人島的破逼事了。
但若是不找到異種母體将其徹底清繳,那麼有朝一日神人島的水就有可能彙進拉斯維加斯海,進而流轉全球。
再說了,拉斯維加斯海是黎落的家,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黎落的家被異種入侵。
雪星珏狠狠吸了兩口夜晚微涼的空氣,才覺得這火降下來一些。
等情緒徹底平複下來,他看了許橋一眼:“你還保持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你難道就不氣?”
“當然氣。”許橋從兜裡摸出來兩根棒棒糖,将其中一根塞給了雪星珏:“但是我已經習慣了,我畢業以後各個駐地亂竄,見的怪事比你這個天天跟異種幹架的人多的多。”
許橋一邊撕棒棒糖的包裝紙,一邊說:“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從别的駐地調過來前,剛剛救了一個旅遊落水的孕婦。那個丈夫說她是不小心從遊輪上掉進海裡的,但孕婦醒來以後一口咬定是她丈夫推的她,調查過後也确實是她丈夫推的。”
雪星珏這會的心情基本平穩了,他擺弄手裡的棒棒糖:“那個丈夫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了錢呗。”許橋将棒棒糖放進嘴裡:“那個丈夫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賭債,追債的給他打通訊,威脅他說半個月内還不上錢就要把他器.官挖出來抵債。那個丈夫一聽就慌了,于是以愛為由給妻子賣了保險,然後又買了豪華遊輪套票,尋機将妻子推進了拉斯維加斯海。”
雖然拉斯維加斯兇險萬分,但人類的勇氣更加可敬,還是會有人舉辦遊輪盛會,海邊也還是會住着不少漁民,靠捕魚為生。
不等雪星珏問,許橋繼續道:“那個孕婦也是命好,墜海後沒遇見鲨魚、虎鲸這類兇魚,反而遇見了海豚群,哪怕她不會遊泳也被一群海豚簇擁着送到了出海的漁船旁邊,最終獲了救。”
說到這,雪星珏的記憶忽然就複蘇了。
按照許橋說的時間來看,那時他還在海裡養腿傷。
養傷的日子太過于無聊,所以他每天都會請求黎落帶他在海裡轉一轉。
起先黎落并不願意帶他在拉斯維加斯轉,隻把他關在那座海底宮殿中,像看犯人一樣看着他。
為了向黎落抗議,某一天他一整天沒有黎落,甚至還拒絕黎落的投喂。
這種方法看起來确實有些幼稚,但勝在管用,第二天黎落就開始帶他在海底玩。
在海底生活的那半個月他看見了許多未曾見過的海洋生物,但有一句話誠不欺人——越靠近深海,生物長的就越抽象,那真是一個長的比一個有一個。
要不是有黎落在身邊養眼,他大概就瞎了。
後來在海底玩膩了,他開始請求黎落帶他往海面遊,他想看一看太陽了。
或許是怕他再度鬧絕食,這一次黎落答應的很痛快。
好巧不巧,他第一天去海面就看見一艘遊輪,然後又看見了一個墜海的姑娘。
當時的情況很不樂觀,那姑娘明明沒有受傷,身上卻不停的有血外湧,而鲨魚群也聞着味來了。
同為人類雪星珏做不到見死不救,于是他當時抓住了黎落的胳膊,求他出手救一救那個姑娘。
如果可以,雪星珏很想自己救,但那時他的腿上未愈,根本遊不快,隻能請求黎落這個海洋的主宰者出手。
時至今日,雪星珏都清晰的記得黎落當時的眼神有多麼的清冷,他相信,如果不是他央求黎落出手,黎落可能就要漠然的看着那個姑娘被鲨魚分食。
不過也萬幸黎落當時願意聽他的。
點頭應下這件事以後,黎落就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人魚語,那群鲨魚瞬間就跟受了驚一樣,扭頭就跑,那速度仿佛尾巴後面追了十個黎落。
鲨魚群離開後,黎落口中傳出十分好聽的吟唱,悠揚、婉轉、遙遠、甚至還帶着強烈的神秘感。
吟唱響起沒多久,許橋口中說的海豚群就出現了。
那是雪星珏墜海以後,第一次聽見人魚的吟唱,遠比《人魚圖鑒》當中的描述要驚豔的多。
可惜,這些事并不能給許橋分享。
雪星珏壓下心底湧出的一抹确幸感:“那個的孩子保住了嗎?”
“沒保住。”許橋惋惜道:“那個孕婦的體質不好,屬于易流産體質,這次落海雖然得救了,但在海水中泡的時間太久,傷了底子,以後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聞言,雪星珏握緊了手中的糖,心底有些難過。
許橋拍了拍他的肩:“别太往心裡去,至少她跟你一樣,奇迹般的在拉斯維加斯海保住了一條命不是。再說了,這個時代孤兒這麼多,不求沒有孩子。”
至少還活着......
雪星珏點了一下頭,将這件事當做秘密藏了起來。
睡眠缺乏的太嚴重,頭還是很疼,雪星珏道:“我還需要調整一下狀态,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