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牆邊尋了位置坐下,艾薩克腳尖蹬地,翹起椅腿,腦袋甩到椅後,長籲短歎,要死要活的:“接下來怎麼辦喲!早知道還不如待在禁閉室裡呢。”
多倫本以為隻有自己會失落,沒想到艾薩克比他更勝一籌,是不是自己剛剛說了些奇怪的話,讓艾薩克先生難堪了?
克勞克看出多倫的心思,拍拍他的背:“和你沒關系,他隻是頭疼赤銅的潛台詞?”
“啊?”
克勞克壓低聲音解釋:“你想想看,赤銅為什麼會雇我們這些小角色?”
“我記得,貌似是因為人類不待見矮人,所以需要我們幫忙問話。”
“那我們這些天有沒有幫忙收集過人類的證言?”
多倫略微思考,驚覺這些天的調查似乎都沒怎麼跟人類打交道,相關線索和證言都是由鐵皮收集整理後共享的!
“你再想想,委托時,族長曾給我們提出過調查方向,第一條是什麼?”
“是……克裡西斯殿下?”
“那麼,他剛剛的結束語提到了誰。”
“克裡西斯殿下……”多倫總算反應過來,“赤銅先生想讓我們去調查王子?”
“沒錯,他在路上被神秘人拖住也是提醒之一,通過這幾日搜集到的信息來看,赤銅擁有全聚落最強的個人武力,能拖住他的人屬于什麼勢力不言而喻。”
當初,克勞克就覺得有點奇怪,矮人就算要從人類那邊獲取線索,手段也不隻有問話,監聽、跟蹤、脅迫……手段要多少有多少,信息來源根本不愁,那雇傭他們到底是為何?而且還給了他們這群外族上相當大的權限,十分不合理。
不過看在報酬的面子上,克勞克沒有說破。直到剛剛,他才真正确定多倫雇傭他們的真實目的:調查王子。
最後那句話就是給他們的提示,估計從一開始,鐵皮就懷疑王子與兇案有莫大關聯,又不好直接用調查王子的名義下大委托,所以才通過調查兇案的理由簽署契約。
至于理由,克勞克一看就是外國人,多倫是常年漂泊在外的異族,而艾薩克在聚落求學半年,底子估計被摸透了。由他們三人調查,排除王室眼線與極端愛國分子存在的可能。同時他們三個沒有深厚背景,出了意外也方便劃清界限。而矮人族的官方調查員,則因為受制于庫卡撒體制,無法涉及太深。
此次叫他們來,估摸着也是發現三人已經把案件與克裡西斯扯上關系,特地确認一下而已。
多倫瞄一眼旁側,怪不得艾薩克先生這麼煩躁,調查王子可是相當危險的。
鋼闆優先談完話,走出隔音膜,腋下夾着文件袋,向三人走來。克勞克踢了艾薩克座位一腳,讓他把煩躁收起來。
“抱歉各位,我沒法幫你們倒茶。這間房是臨時建起來的,原本的房子容易被反對者攻擊,隻好在此避避風頭。”
“我們不渴,最重要的是煤渣。他好像不在這,還好麼?”
一提到孩子,鋼闆就笑了:“我把他交給熟人照顧,這一堆亂子不該讓孩子知道。”
艾薩克打斷寒暄,他的注意力全被紙袋吸引:“挺好挺好!話說這裡頭是……”
“是戴安娜的屍檢報告,族長讓我交給你們。”
“哎呀!可算等來了!”艾薩克急急忙忙把文件從她腋下抽出來,當場打開翻閱,“可讓我好等!哎哎,驗屍官水平不怎麼樣嘛,這麼久才出結果。”
鋼闆咂嘴,搖頭:“其實報告昨天就出來了。”
“啊?為啥不和我們說?”
“因為負責運送的人被搶了。”
被搶?艾薩克來了精神,收回文件,洗耳恭聽。
“本來報告是由黑鐵去取,可由于記者案正在關鍵時刻,抽不開身,就讓另外兩個矮人精英前去。卻在路上遭到不明人士暗算,昏迷到今早才醒。醒來後發現報告有被翻動的痕迹,卻檢查不出修改迹象,隻好就這麼帶回來。”
有人偷報告?為何?三人隻感覺更加頭疼,敵明我暗。兇手抓不着,嫌疑人失蹤,輿論越來越不利,這麼多天努力下來,一點好消息都沒有。
“具體情況一會再想吧,赤銅先生還要和我丈夫說些話,讓我先帶你們出去。”
三人起身,跟着鋼闆走進牆中,眼前一黑,就出現在地下室外。
“等等,話說赤銅平時隻有一個人在那片空間裡?一個守衛都不帶?”艾薩克皺眉,他不知道對族長位置有想法的長老們的手段,但那片空間是臨時搭建的,還有些不穩固,有暴露的風險。赤銅或許戰力不弱,可若被暗算,也回天乏術。
鋼闆笑起來:“還請放心,就像王室有‘王器’一樣,矮人族族長也有種代代相傳的魔法道具。雖說沒法用來進攻,但防禦能力強得離譜。畢竟我們不是以武力著稱的種族,很容易就會被異族的殺手幹掉,總得弄些保命手段。”
居然有那種東西?克勞克心想,看來聚落還是有些基底在。
王器是種以一種魔力傳導性極高的“未元物質”(星球上不存在物質的統稱)為核心創造的魔法道具,當一任國王死去,他剩餘的魔力就會無視空間的被輸送到王器内。同時,每年的魔力稅中,也有一部分會被傳送到王器裡。
隻有被王器承認的王室成員才能使用這一殺器,也是維持王室地位與統治的根基。是否擁有王器,在這個世界也是國家的必備條件之一。在這個體實力差距巨大的世界,王位沒有王器兜底,是無法傳承的。
一群女矮人從旁邊巷子探出頭,向鋼闆招手,鋼闆回以手勢,扭頭道:“那麼,接下來我還要帶人調查,祝各位好運,等事成之後,我們要不要辦場宴席?我之前學到個奶油菠菜的配方還沒試過?”
多倫撓撓頭:“鋼闆女士應該是普通人吧,也要幫忙?”
鋼闆苦笑:“有什麼辦法?我公公他啊,疑心病有點重,害怕下屬中有内奸,除了親信外不敢輕易調用,于是我就被拉來湊人數咯!放心,我隻是負責搜集點小情報,不會出什麼問題。”
那些女矮人還在催促,她抱歉笑笑,快步上前彙合,一刻也沒有停留。
“好,終于走了。”艾薩克伸個懶腰,眼睛瞟向多倫。
龍人渾身一哆嗦,後撤半步。
“别退啊!”艾薩克眉毛一甩踮起腳尖,對着多倫的胸膛一陣指指點點,“之前亂說話的時候不是很有膽嗎?不是,老弟,你哪怕把我倆的話車轱辘似的概括下也行啊!花香是啥鬼?誰在乎愛德華用什麼牌子的香水啊!”
“是……是您說總有我的視角才能看到的事……”
“喲呵!我哪能想到你能說出那麼離譜的話來!自己不覺得離譜嗎?”
克勞克拉開兩人,打着圓場:“好啦,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不如早點開始幹活。”
“你就不覺得丢臉嗎?唉,我長這麼大頭回那麼尴尬!”
克勞克眯眼,看向絮絮叨叨的艾薩克與不停說着對不起的多倫,深感頭疼。如果可以,他不想用那招的,不過現在看來,也隻有那招能起效……
他深吸一口氣,偷偷墊着腳尖,用幻術模拟出怒容,刻意壓低聲線:“閉嘴!”
艾薩克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着了,聲音斷斷續續起來:“啊……呃,哎喲,哥。生什麼氣呢?這不是也在幫您出頭嘛!是不是?若是覺得不合适,我保證以後不吵不鬧,跟我這種人一般見識什麼呢?消消氣,消消氣!”
克勞克:還真有用……
他松開手:“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得嘞!”
克勞克感覺有點頭疼,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同伴一個個都這麼奇葩。
多倫向他小聲道謝,他微笑點頭回應,轉身思索起剛剛多倫提到的花香來,那真的沒有意義麼?有個重點,多倫說過那種花香比起嗅覺,更類似感覺,而且與自己有幾分相像。
他低頭聞聞自己的手,什麼味道都沒有。自己與花鮮有交集,香水也不怎麼碰,那麼多倫的“感覺”指的到底是什麼?
說起花,與自己有關的花是……他想起白面具經常與他相聚之地,那片長滿昙花花苞的花園。他曾問過那些昙花意味着什麼,得到的回答是……
“一種資質,救世的資質。”
白面具的話語在耳邊回想,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随着心跳搏動。
如果多倫的感覺真的來自于那些“花”,而“花苞”代表某種資質,那愛德華身上的淡淡“花香”,又意味着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