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伊斯維爾遭遇綁架的第四天。
四天前,他在森林深處被十幾名樹精靈偷襲,眼睛一閉一睜便來到了這裡。
這是一間密不透風的囚室,設于樹精靈首領所在的巨樹之中,一道落了鎖的鐵門鑲嵌在堅硬的樹幹裡,留下一道小窗供巡查之用。
精靈坐在屋内唯一一張桌子旁,油燈中燃燒的特制油脂即将耗盡,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弱的黃光。
伊斯維爾活動一下僵硬的頸脖,脖頸上一指厚的鐵環限制了他的行動。
這是魔法抑制器,為了防止他們費盡心思綁架回來的王子用魔法把他們的大本營燒成灰燼,這鐵環已經在伊斯維爾脖子上戴了四天了。
門外傳來衛兵的交談聲,伊斯維爾的尖耳朵将他們的談話聽了個大概。
“那位殿下怎麼樣了?”
“還活着,”被詢問的那衛兵壓低聲音道,“但是他已經吃了兩天的鹽水和黑面包了,再這樣下去怕不是……”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伊斯維爾瞥了一眼緊閉的小窗,若有所思。
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就在這時,房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名身披輕甲的衛兵站在門外。
他低垂着眼不敢直視伊斯維爾,聲音因膽怯而顫抖:“王子殿下,梅瑞普尼首領想見您。”
伊斯維爾聞言從桌前起身,柔順如綢緞的金發從肩頭垂落,被他随手撥到了肩後。
他對那衛兵微笑一下,道:“多謝。請帶我過去吧。”
兩名樹精靈衛兵一左一右帶着伊斯維爾穿過環形的長走廊與彎彎繞繞的旋梯,一路向上,最終來到道路盡頭的一扇門前。
屋内的樹精靈起身請伊斯維爾坐下,親手為他遞上了一杯熱茶。
“關于王位的事情,您考慮得怎麼樣了?”梅瑞普尼笑問。
伊斯維爾禮儀性地用嘴唇碰了碰杯沿,擡眸望向樹精靈首領,道:“關于這個問題,我個人認為,您還是派信使前往王宮,與陛下商談來得好。”
他偏頭望向窗外,正是傍晚時分,往常的這個時候是精靈族的晚餐時間,但此時此刻,溫馨的歡笑被緊繃的戰意取代,而這非常狀況已經持續了四天了。
自精靈王子遭遇綁架,一封來自樹精靈首領梅瑞普尼的信件便送達了王宮,信件要求精靈王在四日之内退位,屆時樹精靈會扶持伊斯維爾作為新王登基,否則,精靈王子将成為樹精靈的刀下亡魂。
伊斯維爾清楚地知道,梅瑞普尼已經坐不住了。
精靈王沒有應允樹精靈的要求,他知道這對精靈族來說意味着什麼。
精靈族分為光明精靈和黑暗精靈兩支,二者雖同為精靈族,但因信仰原因一直不合,隻是伊斯維爾所在的霧蘭王國情況特殊,罕見地形成了光明精靈與黑暗精靈共存的局面。
在這片森林的四個精靈部落中,除了樹精靈是黑暗精靈出身外,其餘的花精靈,水精靈和土精靈都是光明精靈。
梅瑞普尼一向是激進派的代表,如果伊斯維爾成為傀儡精靈王,這片森林裡的光明精靈會遭遇什麼可想而知。
伊斯維爾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梅瑞普尼終于耗盡了耐心。
伴随着衛兵的驚呼和一聲脆響,一把左輪手|槍抵在了王子眉心。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梅瑞普尼冷聲道,“如果你甯可去死都不願意作為樹精靈的王活下去,那我就隻能送你去見你們親愛的諾德女神了。”
而伊斯維爾回答:“如果殺了我能消解您對霧蘭的怨憤,那您請便吧。”
他溫和地凝視着梅瑞普尼,眼中看不見恐懼,亦沒有算計,那雙眼睛幽藍深邃,似乎能包容這世上的一切罪惡。
樹精靈首領僵住,伊斯維爾出人意料的反應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
你要用什麼去威脅一個沒有恐懼的人?
一名衛兵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勸道:“梅瑞普尼大人,陛……精靈王那邊還沒給出明确的答複,不如我們再等等?”
梅瑞普尼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收回了手槍。
“把他帶回去,”他長舒一口氣,對伊斯維爾露出一個儒雅的、扭曲的笑容,“委屈您今晚再用一次黑面包了,王子殿下。”
最後幾個詞幾乎是從牙關裡擠出來的,伊斯維爾不為所動,他向梅瑞普尼微微颌首,接着便跟随衛兵離開了房間。
伊斯維爾又回到了這間他待了将近四天的囚室。
大概是精靈王子的特殊待遇,這間囚室帶了一間浴室,伊斯維爾簡單洗了把臉,用心聽着囚室外的動靜。
應該……差不多了吧。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房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桌邊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衛兵。
對方剛把擺了晚餐的托盤擱在桌子上,聽見動靜,他回過頭,頭盔下的墨綠色眼睛微微眯起,将他上下掃視一遍,最後落在了精靈脖頸的鐵環上。
伊斯維爾不由得笑了,他掃了一眼虛掩的門,确認短時間内不會有人進屋之後,主動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