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盧撒一僵,刷地将尾巴抽了回來,登時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
他後退一步,伊斯維爾順勢松開攬着他雙肩的手,問:“怎麼樣?”
“……知道了,原諒你了,”尤盧撒胡亂搓了搓自己蓬松的銀發,低聲道,“以後要告訴我。”
伊斯維爾笑着應下,終于松了口氣,撈過尤盧撒的手為他治今早劃出來的傷。
而這次,尤盧撒沒有再拒絕。
之後尤盧撒沒有立刻回去的打算,他帶着伊斯維爾在森林裡左拐右拐,他們爬上一座小丘,不多時,一片湖水出現在了山間。
暗夜之森沒有月光,這片小湖卻在自己發亮,幽藍色的湖水沒有倒映山川,反倒像一盞燈,于一片靜谧之中沉睡谷底,點亮了周遭的樹林。
這是星湖,暗夜之森獨有的景色,伊斯維爾和尤盧撒偶爾會來這裡轉轉。
兩人滑下山坡,來到湖邊,在這裡,伊斯維爾總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好久沒來這兒了,”尤盧撒随手撥了撥湖邊的蘆葦,“再晚幾天,這藍光就得消散了。”
伊斯維爾卻沒有看湖,他微微偏頭,凝視着友人輪廓分明的側臉,那一頭銀發在湖光的照耀下流淌着淡淡的藍,讓伊斯維爾忍不住去觸碰。
“尤盧撒,”他輕聲道,“我……”
就在這時,伊斯維爾忽覺臉頰一涼,他擡頭看見細密的雨絲,不過幾秒鐘時間,已有暴雨之勢。
“真不走運。”尤盧撒抱怨一句,他在湖邊摸索一陣,找到了一條湖水中的小徑。
這條從湖水中升起、把湖水一分為二的石徑,直通湖對面的山洞,一人行走綽綽有餘。
尤盧撒的尾巴自然地纏住了伊斯維爾的胳膊,怕他掉下去似的,走幾步就回頭看上一眼,讓伊斯維爾不由得發笑:“我沒問題的。”
“你最好還記得之前跑得太急從這兒滑下去的事,”尤盧撒幽幽道,“自己下去不算,還要帶我一起。還好我會遊泳,你說是不是?”
伊斯維爾回憶起兩人帶着一身熒藍回家時捷琳震撼的眼神,尴尬地輕咳一聲,試圖讓自己的行為聽上去不那麼無恥:“明明是你為了救我自己跳下來的。”
尤盧撒腳下一滑,險些栽倒下去:“……沒差。”
兩人穿過小徑,在衣服被雨徹底淋濕之前鑽進了湖中心的山洞。
那條尾巴倏地松了,伊斯維爾沒來得及摸一把,尤盧撒就已經把尾巴收了回去。
留意到伊斯維爾的目光,尤盧撒瞪他一眼,道:“看什麼,不許摸。”
伊斯維爾面不改色地應下,盡管他确實想用掌心細細感受一下那條尾巴的觸感,但他心裡有數。
尤盧撒是魔族。對于魔族來說,尾巴是身體上相當敏感的一部分,随便拿着人家的尾巴把玩就像摩挲手腕或小腿那樣,就算對象是尤盧撒,也太失禮了。
伊斯維爾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得知尤盧撒的民族時,對方抓着自己的尾巴,耳廓微紅,神情認真:“希爾戈說,摸了尾巴就要結婚的。”
彼時的伊斯維爾還是個男孩,幾秒鐘前,他無意間捏了一把尤盧撒的尾巴尖。
聞言他也愣了,第一次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
現在的他們當然知道這都是尤盧撒那個壞心眼的老師編出來騙小孩的,隻是那時候的伊斯維爾對此一無所知,他大腦一片空白地望着他的朋友,說——
“對了,你剛剛在外面想說什麼來着?”
尤盧撒的聲音打斷了伊斯維爾的思緒,他頓了頓,回憶起來方才被雨打斷的話:“祭典之後,我要離開霧蘭了。”
尤盧撒刷地轉過頭來,神情錯愕:“離開霧蘭?去哪?做什麼?”
“調查這次的叛亂。”伊斯維爾回答,将這些日子查出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訴了尤盧撒。
他沒有邀請尤盧撒和他一起離開,因為伊斯維爾知道結局必然是拒絕,盡管尤盧撒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和伊斯維爾一起旅行。
尤盧撒不會抛下捷琳,他的母親身負詛咒,終其一生都沒法踏出暗夜之森一步。
這或許是魔女永生的代價,她擁有這一整片森林,卻沒法主宰自己的人生。
尤盧撒安靜地聽着伊斯維爾的叙述,面色平平,雙手卻在身側握緊了拳。
伊斯維爾注意到了,笑着拍了拍尤盧撒的手背:“我不會忘記給你寫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