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虛掩的窗縫擠進屋内,尤盧撒站在窗邊,手裡捧着哥萊瓦,身上隻披了一件單衣,全身上下沒有一抹深色,似乎下一秒就會同鬼魂般消逝。
伊斯維爾不喜歡自己的比喻,他不自覺擰眉,走上前把窗戶給關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你這麼晚回來,還好意思說我。”尤盧撒挑了挑眉,他把賴在掌心撒嬌的白鳥塞進籃子裡,剛想再說什麼,忽覺身子一輕,伊斯維爾又把他抱了起來。
“……我腿沒壞,你别把我抱來抱去的。”尤盧撒的手一瞬間揪緊了伊斯維爾肩頭的衣料,複又松開,十二分的不自在。
伊斯維爾沒聽,他看着不算健壯,但天生一身怪力,尤盧撒想走也隻得等他自己松手。
他把尤盧撒抱到床上,意外地發現對方的耳廓紅了一圈。
伊斯維爾覺得這抹紅讓尤盧撒多了些人氣,沒忍住在他耳尖捏了一下,笑道:“傷員沒有發言權。”
這時候伊斯維爾才發現尤盧撒的皮膚冰涼,約莫是在窗邊站了太久。
他在床邊坐下,将尤盧撒的雙手攏在掌心暖着,邊道:“現在天氣轉涼,下次多穿點,容易感冒。”
尤盧撒垂眸盯着二人交握的手,欲言又止。
對上伊斯維爾探尋的目光,尤盧撒輕咳一聲,尾巴在沒人看見的被子裡彈了彈:“要不我換間房住,老是占着你的也不大好。”
“住我的和住其他的有什麼區别嗎?”伊斯維爾笑了,“再說,我也不是沒睡過你的床,分這麼清做什麼。”
他感受到掌心的雙手逐漸回暖,時間也不早了,便準備回屋休息。
伊斯維爾剛起身,忽覺一股力攔住了他的腿,低頭一看,一條尾巴在他的大腿上纏了好幾圈。
尤盧撒見狀立刻扯回尾巴塞進被子裡,頗有些尴尬地扭過頭:“你去吧,早點睡覺。”
身旁的床鋪一沉,伊斯維爾竟是掀開被子坐了上來。
“……你幹什麼?”尤盧撒瞪着伊斯維爾。
精靈熟練地關燈躺下,一雙藍眼睛在黑暗中望向他:“睡覺啊。這裡本來就是我的房間,不是嗎?”
他沒讓尤盧撒搬到别的屋去,又不意味着他也要走。
尤盧撒從伊斯維爾的話中讀出了這句潛台詞,一時無語,卻被伊斯維爾拉着裹進了被子裡。
“……我又不怕一個人。”他把臉埋進被子裡,小聲嘀咕。
“嗯,我怕。”伊斯維爾拍了拍尤盧撒的肩,他折騰了一天,現在确實累了,腦袋一挨枕頭便湧上了睡意。
黑暗模糊了精靈的輪廓,他的尖耳朵偶爾顫動,眉眼溫潤,鼻梁高挺而筆直,其下便是飽滿富有肉感的嘴唇,呼吸輕淺。
他睡着,像個天使。
尤盧撒往伊斯維爾那兒靠了靠,精靈似有所覺,眼都沒睜便把人撈進了懷裡。
“沒事的,我在,”伊斯維爾拍了拍尤盧撒的後背,聲音含糊低啞,“沒人能傷害你。”
尤盧撒的身軀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意識到二人的距離似乎有些過于親昵,他整個人被伊斯維爾抱在懷裡,鼻尖充滿了精靈特有的草木清香,溫和的,能夠輕而易舉地撫平靈魂的躁動。
以往他們偶爾也會睡一張床,隻是像這樣緊抱着躺在一塊兒,倒是從未有過。
……算了,本來他們就是朋友,不是嗎?
身為最好的朋友,再親昵一些,也沒什麼吧。
尤盧撒閉上了眼,尾巴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纏住了伊斯維爾的腰。
或許是尤盧撒在身邊的緣故,伊斯維爾夢見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伊斯維爾八歲,尤盧撒七歲。受某位長老之托,伊斯維爾來到蓋敏森林,試圖尋找一株珍稀的草藥作藥引,沒成想,草藥沒找到,卻碰到一個大活人。
伊斯維爾至今還記得那時候尤盧撒的模樣,男孩半蹲在樹枝上,花瓣狀的眼睛瞪大了,錯愕地問他:“你是誰?”
兩人交換了姓名,或許是因為難得遇到一個同齡人,他們聊了很久,意外地發現還算投機。
最後尤盧撒帶着伊斯維爾找到了那株草藥,并約定下次再見。
這一見,就是十幾年。
伊斯維爾的生物鐘準時催促他醒來,他今天上午還有事要出門,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他剛推門出去,迎面撞上了一名衛兵,看上去是來找他的。
那人道:“王子殿下,我們今天早上在港口扣押了兩名偷渡的入侵者,我們從他們身上搜出了賞金獵人證,是協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