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泊亞兢兢業業多年,高産高效,口碑極佳,隻幹過兩樁自砸招牌的事。
一是那枚蛇銜禁果的婚戒,他隻交了稿,做不出成品。
二是那份主題為“初戀”的訂單,他連稿都沒交,最後直接給退了單子。
沒辦法,那時候畫出的稿子不像“初戀”,像“喪偶”。雖然他本心真的很想祝福,但落筆真的很像詛咒,咒人家總是不好的。
别墅地下室裡,塔泊亞正翻着從主宅帶出來的舊物,尋找丢失的靈感,以期可以盡善盡美完成自己的事業,别在星際流浪途中還要被隔空罵。
上一次,他随手一翻就是梅菲利爾厚厚一沓未寄出的情書,尋找初戀之旅慘遭腰斬,再沒了續集。
沒想到重活一次,臨離婚了又來這找初戀回憶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順利交稿,并祝福一對陌生眷侶。
塔泊亞:“……”
突然就理解為什麼雄父每次被氣到就閉門工作了。蟲一忙起來就沒有難過生氣的時間了,等忙完了,那陣情緒也沒了。
高啊!實在是高!
塔泊亞盤膝坐在一堆滿載回憶的舊物中間,翻看着厚厚一本相冊。這還是他某段時間特别癡迷古老膠片才有的珍貴産物。
卡洛莓斯長期住院,雌父駐守邊境,雄父又天南海北到處飛地談生意,偌大一個家隻剩下梅菲利爾時常陪着他。整本相冊,幾乎都被他和梅菲利爾填滿。
溫柔的侍者會滿足他所有的要求,無論多麼荒謬。
塔泊亞長久以來一直認為,梅菲利爾跟異寵兔很像,溫順安靜,膽小脆弱。直到那天他被咬住了喉骨,死死禁锢在雙臂與胸骨構成的牢籠之中,毫無掙脫的可能。
他才知道,原來兔子也有尖牙。
被咬住的地方特别痛,他隐約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脖頸下滑,越來越涼,最後洇濕睡衣後領,冰了他一個激靈。
求生本能促使他嗚咽出聲,但施暴者卻無動于衷。禁锢沒有絲毫放松,喉骨上的壓力也沒有任何減輕,隻是利齒沒有更進一步,徹底咬穿。
捕獲獵物的毒蛇觀察着他的反應,惡劣地試圖玩弄獵物,等心靈得到足夠的愉悅就将其吞吃入腹,填滿缺口。
從疼痛和震驚中緩過來,塔泊亞眼睫沾淚,輕輕吸氣,尚且自由的半截手臂擡起,顫抖的手掌落在梅菲利爾後頸。
煙粉豎瞳冷冷盯着那一小片顫栗的頸部皮膚,默許獵物的掙紮、抗拒。
【無所謂。】
從他動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給自己留後路。如果無法擁有,那就毀掉吧。
至少最後一刻擁抱塔泊亞的,是他。
裝太久,差點就忘了原來自己是有獠牙的。以他最真實的模樣,擁抱此生摯愛最後的生命,何其浪漫。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落在後頸,後背也沒有接收到捶打抓撓的信号,隻有很溫柔很耐心的順撫。
從後腦到脖頸,冷汗津津的手掌一點點順毛,生怕弄痛他一點,就是指尖不小心勾到頭發,都會細細解開,不會扯到一丁點頭皮,帶來疼痛。
被他壓制、禁锢的雄子艱難地發出聲音,呼吸破碎,透着哭腔,但還在努力安撫他。
“别……别怕,沒有危險……我們、我們,嘶……在家……”
他在戰地醫院見過,精神暴動的軍雌。那個狀态下的軍雌是誰也認不出的,情況格外嚴重的會顯現出極端攻擊性,就是家屬阻攔也無濟于事。
雖然不知道梅菲利爾受了什麼刺激,但這種狀态他很熟悉。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緊,但卻在輕輕發着抖,咬住喉骨的尖牙也沒有往裡深入,隻咬破了皮而已。
他在害怕,很害怕。生物的本能讓他攻擊,但依稀殘留的意識在阻止進一步的傷害。
【不可以刺激他……安撫下來就好了。】
塔泊亞剛經曆二次覺醒沒多久,他在A級還不穩定,不敢貿然進行精神梳理,隻能盡可能地用動作和語言來緩解梅菲利爾的不安,一遍遍地強調“安全”,松緩他緊繃的神經。
終于,喉骨上的壓力減輕,刺破皮膚的利齒有了抽離的迹象。
傷口被拉扯的疼痛逼出塔泊亞一聲細微的嗚咽,抽離的動作一頓,随後更加小心翼翼。豔色的血從破口滲出,被舌尖卷走,溫熱濕軟的觸感覆蓋在傷口上,小心謹慎地舔舐。
腦後的手指上移,插入發中,獎勵般撫摸着。
“乖……”
等到喉骨的傷口不再滲血,覆蓋着一層水亮亮的濕痕,梅菲利爾才松開禁锢,手臂撐在雄子兩側,居高臨下凝視着他。
豎瞳冰冷殘忍,像是什麼沒有感情,隻有狩獵本能的生物。
生理性淚水蒙住了眼睛,整個視野都是高糊朦胧的,塔泊亞并不能看清梅菲利爾的表情,隻能從周圍的寂靜和罩下的陰影感受到對方情緒不穩。
但塔泊亞一點也不害怕,發狠的兔子還是兔子,是漂亮的、脆弱的、膽小的生物。
恢複自由的雙臂上擡,塔泊亞雙手捧住梅菲利爾的下颔骨,帶着他的腦袋埋到自己心口,繼續順毛。
等身上那一大隻徹底軟綿綿,塔泊亞才開始詢問發生了什麼。
“有誰欺負你了嗎?”
被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雄子打亂所有思考的亞雌,此刻還處于懵懵然的飄忽狀态。被順毛順得全身酥軟軟的,異常滿足地埋在細膩溫暖的頸側。
像在夢裡一樣。
聽到詢問,梅菲利爾腦子轉了半圈,肢體僵硬一瞬,随後從善如流地輕輕發起抖,手肘膝蓋“下意識”蜷起,一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樣子。
塔泊亞頓時心如明鏡。
【都應激成這樣了,肯定是被吓壞了。】
“沒事了沒事了,這裡沒有壞蛋了,我保護你。”
單純正義的雄子還是和初見時一樣,那麼容易相信他。明明是被狩獵的小可憐,在加害者的三言兩語下就扭轉身份,試圖保護藏起獠牙的毒蛇。
【真可愛。】
梅菲利爾貼着塔泊亞軟嫩的臉頰,藏起自己愉悅的表情,完美扮演受驚的兔子。
享受夠了,梅菲利爾才怯怯地颠倒黑白:
“少爺……他說我不配待在你身邊,說我是個見不得光的怪物,說我……說我這麼弱,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梅菲利爾說到最後都帶上了哭腔,蜷縮在塔泊亞懷裡,一副受盡委屈的可憐樣,他自己把蟲打得鼻青臉腫的事兒是半點不提。
塔泊亞頓時氣炸了,看着梅菲利爾控制不住顫抖的樣子,更氣了。
“哪隻蟲有這個膽子?!你告訴我,我明天就去給你報仇!”
梅菲利爾搖搖頭,委屈巴巴地趴在塔泊亞心口,一副不想回憶、不想多提的樣子。
被亞雌打成那副樣子,是隻雌蟲都不敢往外傳。隻要塔泊亞不主動找蟲對峙,他的謊言就永遠不會被拆穿。
看着塔泊亞怒氣沖沖、心疼不已的樣子,梅菲利爾心裡算盤打得叮當響。
【多好的機會啊……隻讨一個擁抱怎麼夠呢?】
塔泊亞簡直快氣死了,天知道那個混蛋對梅菲利爾做了什麼,把他吓成這個樣子。要不是梅菲利爾不想多說,他非得把那個欺負亞雌、不是蟲的東西抽筋扒皮!
“受驚”的亞雌怯怯地看着他,在夜燈下漂亮得不像話,煙粉色的眼瞳含着淚水,無措驚惶地求他:
“少爺……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