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打飛出去,白影仰頭注視着對他窮追猛打的敵人,還能笑的出聲來,“所以,是那個醫師,對嗎?”
換來青年愈發沉重而迅猛的攻擊。
内力在飛速消耗,身上不可避免出現了傷口,體力更是在一次次對撞中快速下滑,反觀對手,卻好像越戰越勇,仿佛先前的傷口都不存在一般,
白影絲毫不慌,左支右擋在邵衡劍下苦苦支撐的同時,還敢分出一部分心神去觀察青年身上的異常,整合一直以來的情報,推測事情可能的走向,
縱使狼狽不堪、驚險萬分,血像不要錢一樣從傷口源源不斷的往外流,臉上卻帶着天真的笑,從容的好像占據上風的人是他。
“你在乎、那個穿白衣服頭戴鬥笠的小姑娘,”白影摔在地上,就地一滾,躲開緊随其後的劍氣,“那個小醫仙,我聽說你當初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昏死,還從懸崖上掉下去,幾乎不可能活下來,”
他把匕首往胸前一擋,屢屢遭受重擊的匕首從中間崩裂,他在又一次的對碰中輕而易舉落了下風,
“所以,是她救了你?”
娃娃臉的死士還在笑着,全然不顧自己已經大難臨頭,隻是固執地伸出手去,抽絲剝繭,企圖抓住讓青年改變至此的緣由,
“她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許嗎?你對他動心了?”
太好笑了,他原本以為這隻是最怪誕不經的話本裡才會出現的故事情節,現在卻在他面前真實的上演,
其中一個主角還是一個殺人如麻、視人命于無物、兩隻手都沾滿了血的,本該無心無情、隻是一把殺人工具的死士,
哪怕把死士換成孱弱書生,他都不覺得有這麼好笑,
一個連性命都不屬于自己的死士,妄圖活得像個人。
回答他的,隻有一把把他捅了個對穿的多劍。
白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把劍從他的身體穿過,深深插進樹幹,把他整個人釘死在了樹上,背後粗粝的樹皮摩擦過傷口,激起讓人眩暈的疼痛,
這場搏殺,好像是他輸了。
預料之内的結局,實在沒什麼好在意的,白影笑着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颀長身影,好似笃定了這人不會真的親自動手殺他,
“你用了禁術,對吧,”他彎起眼睛,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把内力激發到這種程度。但,以你的身體,激發禁術之後還能支撐多久呢?”
禁術,生死關頭用來保命的手段,名字裡有個“禁”字,用起來自然是要支付代價的。
從伏殺開始,到他落敗,已經過去大半夜,按理來說,早就超過禁術可以支撐的時間,
他是輸了不假,眼前這個人又能支撐多久?
“無所謂。”
邵衡站在白影的面前,今晚第一次近距離直視對方的眼睛。
白影說的對,禁術的效用正在消退,他已經能夠感受到身體裡的力氣正在随着内力消減而被抽離,過度膨脹的内力損傷了經脈,在這之後他可能需要修養很長時間,
不僅如此,他還受了很重的外傷,傷口正在流血,血液的流失帶來溫度的失衡,他感覺很冷,很累,很疲憊,或許再過不久,他就會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死在這裡。
這裡是山林深處,人迹罕至,眼下這個時辰,不會有人闖入,
而他已經沒有自救的氣力,即便是有,他也不會這麼做,
就像他說的,這些都無所謂,
就在今夜,就在這裡,他會和白影一同死去,将來自幽冥的威脅徹底埋葬在這裡。
“玄廿已經死了,邵衡,隻剩下我們兩個了,”被困在死地的娃娃臉死士看穿了青年的打算,他微微揚起了頭,讓碎發從額前滑落,睜着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面前的人,清冷的月光落在線條柔和的臉上,在泥和血裡襯托出一片天真無邪來,“因為那個小姑娘,你要殺了我嗎?”
邵衡長久地注視着他,垂落的眸中泛起一片清淺的漣漪,很快便歸于虛無,
“今晚,”他滾動喉結,吐出低啞的字句,“我會和你一起,死在這裡。”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杆秤,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可以放上天平的籌碼,
他的命,白影的命放在天平一側,
而另一側裝着醫師的安危,重重的沉下去。
白影的語氣、态度,他透露出來的情報都在讓邵衡感到不安,
他不敢賭,一旦放這個人離開,那麼緊随而來的會不會就是幽冥間鋪天蓋地的追殺?
這個人已經知道了醫師的存在,一旦消息傳回,醫師就會被拉近這一灘渾水,那時,這一場危機就不是他這一條命能夠解決的。
邵衡靜默地低垂眼簾,任生命和時間一同從指尖流走。
見裝可憐都沒有辦法打動眼前的青年,白影收起無用的表情,定定地看着邵衡,心中的猜想得以證實,此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被抛棄、被背叛的憤怒,看到這人還活着的竊喜,這人居然還活着的嫉妒,
太複雜了,而他實在太累,累到懶得去想,在這一刻,所有的表演都失去了意義,
“你真的決定要殺了我啊,”
娃娃臉的死士撇嘴嘲諷道,
“為了你認定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