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堅抹了抹額角的汗,躬身道:“回禀陛下,三殿下還跪着,是夙王殿下來了。”
承德帝聞言批着公文的手一頓,一大滴朱紅的墨水落在奏章上。
一邊低頭扯了淨布擦拭墨團,一邊喚張堅将人快快召進殿裡。
一道颀長的身影步入殿内,周身萦繞淡淡的冷香。
“臣拜見聖上。”
承德帝揮手示意他起來,往他身後一瞧,見沒有人跟随進來,心間松了一大口氣,深怕君瑾祁闖入在他耳邊念叨。
君夙啟輕咳一聲,道:“陛下,三皇子已經不在殿外,臣讓他回去了。”
承德帝對他這個兒子是頗為無奈,天性懶散,不拘泥于朝堂為官;偏偏愛到處遊山玩水,不幹政務,縱使他有心栽培卻也無從下手。
“朕都已經從獄中将左瞻放出,本就遭衆多大臣憤懑。他倒好,還想将人留在京中,跟他母妃一個脾性,倔的跟一頭牛似的,更是在殿外長跪不起來以此來要挾朕。”
承德帝看向他這個胞弟,滿意之色溢于言表,“還是這豎子聽你的話,就是明□□堂上又要鬧得朕不得安甯。”
“其實三皇子隻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即可。陛下政務之餘應當多與三皇子聊聊。”
“朕知曉了,”承德帝擺擺手,“對了,縛家姑娘明日及笄,張堅你派人去朕的國庫裡将那套鎏金點翠嵌寶鳳冠取來,作為朕的及笄禮,讓璟頤帶回去,明日替朕送給縛家姑娘。”
張堅聽後暗暗訝異,卻也奉命領着一幫太監往國庫方向去。心裡想的是那鳳冠可是價值連城,原以為是陛下預備留着給公主出嫁用的。不成想賜給縛家姑娘了,看來往後與夙王成婚後,這縛姑娘福氣還在後面呢。
君夙啟聲線淡淡,面無波瀾,“臣在此替其謝過陛下恩賜。”
承德帝瞧着他這副巋然不動,安如泰山的模樣,話裡别有深意道:“瞧着縛家那姑娘對你情深意重的,你可莫要辜負了人家,有些人該忘的就忘了,免得讓你未來的妻子心寒,到時候後悔莫及,為時晚矣。”
可不要寒了人家姑娘的心,承德帝雖隻不過見那縛愉兩次,但他瞧着人可是個頗有主見的姑娘,可不似旁的小姑娘,哄兩句就對着人死心塌地。
……
君夙啟自皇宮出來,又徑自去了趟三皇子府。
此時三皇子的躺在七尺寬的沉香木榻上,上面鋪着軟纨蠶絲簟,背倚青玉鎏絲枕,嘴邊正銜着半顆葡萄,俨然是一副十分惬意的畫面,哪裡還有半點在宣乾殿外痛哭流涕的表情存在。
聽到下人行禮聲音,君瑾祁立馬咽下嘴中的葡萄,差點還被噎住,猛地連連咳嗽兩聲,漲的臉都紅了。
君夙啟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奈何某人還扮可憐,躺在榻上一副羸弱的的神情,“王叔,侄兒今日一跪,怕是傷了元氣,恐怕得向父皇禀明,需得休養一兩個月。”
目光輕掃案頭上擺置的一碟葡萄,準确的來說,是食了一半的葡萄,後将視線落在那屈弓而起的腿上,君夙啟挑了挑眉,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可要請禦醫替你診治一番,将假的變為真的?”
若有人到寝殿一番查探,他這就立馬露餡,連護膝墊仍的榻下到處都是。
“騰地”,榻上之人立馬直起腰身來,埋怨道:“王叔,你好生不厚道,侄兒今天演上這出戲,是為了誰?你竟然還要喚禦醫來拆穿我。”
倒打一耙的本事非祁王莫屬。
“不過本皇子今日這番舉動,當真會奏效?”
他們聯合當着帝王的面演了這出戲,是懷疑宮中有人耳目。若帝王身邊果真有不軌之徒,那麼明日就會有消息傳出,昨日祁王因為聖上在朝堂上做出左瞻一事的決定不滿,長跪宣乾殿外不起,陛下未召見祁王進書房,父子兩人因此事疑生嫌隙。
如此一來,潛伏在南暹國的奸細,若無所動作,那可真是沉得住氣。如今倒是不怕他們有所動作,國宴在即,若等到那日動手,倒不如提前讓他們自露陣腳,也好叫人順藤摸瓜,得出有用的消息,好在國宴之日有所防範。
“你若裝瘸,明日早朝便裝的像點,莫要功虧一篑。”君夙啟睇了眼他的腿。
君瑾祁被他這一盯,尤覺腳漸生寒意,立馬掀過一旁羅衾,遮蓋住雙腿。
“行,王叔明早保準看到個腿腳不便的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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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愉自王府出來,攜着侍女去了九重鮮。
九重鮮一如既往人滿為患,店小二告知她,已經沒有單獨的廂房,隻餘下二樓的客堂尚有位置。
縛愉堪堪落座,食桌對案就出現一抹墨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