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再度轉變,不久前堪堪顯懷的女子,如今不知過了幾月,腹部已高高隆起,顯然是要臨盆的迹象。
孕婦拉着縛愉的雙手,靠近她的耳旁,輕聲道:“妹妹,待我誕下麟兒便離開王府,将到那時就将王爺歸還給妹妹,不過日後請務必善待姐姐腹中孩兒,畢竟他是王爺的唯一至親。”
縛愉面色蒼白,欲要擡手将縛芊芊推開,随即思及到她是一介孕婦,動作僵在半處。
不料眼前與自己挨着相近的人往後踉跄幾步,跌落在鵝卵石鋪成的甬道上。
縛愉恍了神,驚覺脖頸一涼,才發現自己被一歹人劫持。
“血、血啊……”
縛愉被驚呼聲吸引,映入眼簾的赫然是縛芊芊下身裙裾被一片鮮血染紅。
君夙啟身後跟随着一衆守衛而至,見到眼前的場景,神色蓦然一凜,目露狠戾掃向持刀的歹人。“放了她,本王可留你全屍。”
歹人死死盯着躺在血泊中女人的身影,又聽到眼前男人的一番話,面露譏笑,“有趣,這女人蛇蠍心腸,将那女人肚裡的孩子給弄沒了,你居然還要救這女的。”
縛愉正要矢口否認自己沒推人,歹人将匕首望她肌膚上怼近了幾分,“别動,想你男人救你?讓他放老子離開。”
歹人兇神惡煞,吐了幾句髒話,啐了一口又道:“不然老子死了拉個墊背的,也正好拿你這女人命替那孩子償命,算是替天行道,死前做一件好事。”
“殿下,救妹妹要緊,孩兒的事不怪她……”話還未說完,縛芊芊便暈厥過去。
君夙啟疾步上前将人攏在懷裡,轉身吩咐貼身護衛:“銀谷,将芊芊送回寝殿,銀川你即刻命太醫趕來為她救治。”
“等等,夙王若想老子留她一命,就讓你的護衛送老子出城,不然休怪老子玉石俱焚。”
縛愉凝着他,鳳眸透着希冀,懇求她為自己留下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伴自己左右。
可最後他帶着縛芊芊走了。
縛愉此刻幡然醒悟,笑得眼角泛起淚花,原來自己竟比不得外人重要,不,若說外人,應當是她縛愉才對,從始至終她才是君夙啟不被愛的人。
如今,自己也該清醒過來了,縛愉眸光一寒,反手折了對她持刀的手臂,一手接住失力而墜的匕首,又回身往他的腿肚踢掃而去,使歹人跪倒在地。
銀谷見此情景,從旁将歹徒制止。
“銀谷,我想問他一個問題,你先放開他。”
銀谷有些猶豫,他的任務是護娘娘無恙。
縛愉看穿他所想,神情淡漠道:“他的手已被我折斷,無須擔心。”
待銀谷退至一旁,縛愉問歹徒:“作何要誣陷本妃?”
“什麼誣陷,老子可是清清楚楚瞧見你這毒婦推了那小娘們,地上那攤血迹可不就是你的手筆。”
縛愉将視線投向那遭血泊,遽然胸口一陣剜心痛,她低頭便間心口插上一把匕首,正潺潺往外流着鮮血。
這一夜,縛愉睡得極不安穩,被君夙啟折騰了兩回,才沉沉昏睡過去;到了後半夜她又做了些光怪陸離的詭夢,一幀桢掠過腦海,曆如親身經曆般。
縛愉醒來時,渾身酸軟無力,但都不及心口傳來的陣陣劇痛。夢裡,不對,如此說來應當是前世,她胸口便挨了一刀,如今心口陣痛,與那時被歹人所捅一刀痛感真實。
她環顧四周,一切皆是大婚當日的場景,肩際的紅蓮戲魚錦衾滑落,露出肌膚上青紫痕迹。
當下明白自己昨日與君夙啟成婚,已然行過夫妻之禮。
如今新婚夜與前世卻有所不同,後者自己并未同君夙啟行過夫妻之實,且新婚夜對着自己言明心有所屬。當晚紅燭高照,同床共枕,兩顆心卻不在一塊。
原來前世自己真情錯付,拆散了一對有情人,想來後面的下場應當不會有多好。
如今,趁着縛芊芊還未進王府,她得盡快找君夙啟要了和離書,從此天高海闊不相見。
縛愉當下打定主意,心情如撥雲見月,頓時明朗起來。
“囡囡,身子可還舒服?”君夙啟站在床畔前已有片刻,見榻上之人神遊,想到她身體嬌氣,以為是昨夜他折騰的狠了,這會身子骨不暢快。
縛愉循聲望去,見君夙啟不知何時伫立在榻前,宛如驚弓之鳥,小臉一片慘白,身體往錦褥裡縮瑟幾分。
“囡囡,你怎麼了?”男人發問,見她臉色蒼白,心口跟着一緊,伸手作勢探向她。
縛愉以為他是要因昨晚引誘他一事,找自己秋後算賬,遂忙閉緊了眼。
腦海裡掠過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引得君夙啟心緒亂飛,壓下那些靡亂場景,将手探她額間溫度。
額間傳來一股暖意,縛愉緩緩睜開杏眸,原是他的大掌撫上她的額頭。
聽得男人嘀咕道:“沒有發燒呐?”
“囡囡可是隻有身體不适,沒有别處了?”
縛愉有些意外他對着自己這般柔情似水,在前世的記憶與今生裡,他對着自己可是冷心冷情慣了,見慣他對自己淡漠的樣子,如今對着自己噓寒問暖,倒是縛愉感到受寵若驚。
他不會也同自己一樣,有了前世的記憶,此舉莫不是在試探自己?
不對,假使君夙啟有了前世記憶,發現自己奪走他的清白,還逼迫他娶自己,或許不會好言相待,定将自己休出府門,然後如同前世遭遇一樣賞她一杯鸩酒。
腦瓜靈光一閃,莫不是眼前這人失憶了?
縛愉思忖着,于是乎小心翼翼擡起眼,扯了扯他的衣袍,目光沉熾問:“您這是失憶了?”
君夙啟沉默半晌,望着她殷切的目光,遲疑般點了點頭,“嗯,本王确實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