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了這層關系加持,他們之間的情感升溫水到渠成,縛愉再次喜歡上他又有何難?日後她若是恢複記憶,怕是再也沒了想逃離他的那等念頭。
縛愉望着他,好半晌道:“我有些餓了,你能去幫我取些食物來麼?”
以為她會出口質疑,沒想到她會說自己餓了,這倒令君夙啟想起她多日來隻用了些米湯,眼下怕是餓極。
于是正要喚來銀谷送些吃食進來,卻被女子出聲打斷君夙啟呼口欲出的話。
“我想吃陽春面,你做的可以麼?”
“那你在屋内等我,有事喚銀谷去做。”男人沒有絲毫猶豫的應允,并囑咐她不要亂跑,遂出門去。
縛愉本是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一句,原本隻想找個借口将他支走,可話一說出來,她反倒愣住,畢竟在記憶中君夙啟從未進過庖屋,以為他會拒絕,不成想他倒是應允了。
男人離開屋子,縛愉這會也沉下心來厘清眼前的狀況,事态發生成這般樣子,是她始料未及的。
方才縛愉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頭痛欲裂,腦海裡不知不覺蹦出一個荒謬的念頭,若自己“失憶”,會不會就可以不用再男人面前伏小做低,時刻擔驚受怕?于是就有了剛才那一幕,好在後來君夙啟确實暫且信她失去記憶。
可畢竟在聰慧的夙王跟前裝失憶,若被對方看穿,那縛愉無異于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且罷,她謹慎些,如今她也算失憶了,何況君夙啟也失去了部分記憶,抓她把柄沒那麼容易。而日後男人恢複記憶,再要追究過往縛愉逼婚之事,她也可借口“失憶”這個幌子,抵死不認賬。平日裡也能憑此同他鬧騰,說不定可以早日拿得和離書,離開京城。
打定主意要将失憶裝到底,縛愉在君夙啟面前自然也就越發放肆,取而代之以往謹小慎微的模樣。
她以為君夙啟忍受不了幾天,許要躲着自己,可沒成想男人每日對自己噓寒問暖,反倒是縛愉先受不住他的極緻關懷。
在縛愉蘇醒第四日後,貨船終是抵達并州通貨港口,被君夙啟管束着的日子算是結束。畢竟幾天内呆在艙房不出門,時時刻刻面對着君夙啟,縛愉着實心情有些不暢快。
下船時,縛愉被君夙啟扶着下岸,因頭上的傷,她這些時日恢複成了女裝,不然按照先前的裝扮,兩位男性若以此等親密舉止出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豈不引來衆多圍觀者。
但依他們的樣貌,怕是也會招來諸多目光,幸好縛愉蒙了面紗,男人的容貌則是稍作了一番改變,倒也沒惹來注目。
“我們是要去往哪?”縛愉被男人牽着往人流中走,知曉這是到了并州,這會按照計劃應當是去言允府上。
縛愉早在郢都寄信給祖父,在信上交代緣由,懇請祖父寫信請言刺史在他們抵達并州之際給予幫助。
“先去醫館替你看看頭上的傷。”
縛愉知他謹慎,反正腦部受傷是事實,郎中應當看不出來她失沒失憶。可還是不由得提了口氣,若被識破該如何?
“姑娘伸出手來,老夫替你把脈。”一道蒼老的聲音喚回遊神的縛愉。
她看了眼君夙啟,對方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縛愉方才伸出手。
君夙啟:“内人頭部意外受到撞擊,忘卻了過往之事,老郎中是否有根治的辦法,讓她的記憶恢複?”
老郎中摸了摸胡須,沉吟片刻,道:“老夫行醫治病四十年餘,碰到過頭部受傷緻使人癡傻的不少,也有少數忘記往事的存在。看您夫人的模樣,應該隻是失憶了,算是較為幸運的。”
“而這類情況能不能恢複,要看夫人自己的了,有可能過幾個月記憶能恢複如初,也有可能十年八載或下半輩子記不起往事。”
老郎中給君夙啟提了些建議,如若想記憶恢複,多帶人去熟悉的地方,利于喚醒記憶,諸如此類的話。
縛愉也仔細聽着老郎中的話,眼角餘光去瞟君夙啟,男人聽得無比專注,看來這回君夙啟應當不會再懷疑她了。
出了醫館,二人自是去往言府,小厮似是得到家主囑咐,見他們報明身份即刻引着人入府中。
他們在正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隻見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步伐穩健的邁入廳内。
“見過夙王殿下和王妃,勞請殿下與娘娘久等卑職。”
看來自己祖父在信中将他們的身份都言明了,原不想頂着夙王的名頭行事,沒想到最後還是用上這層關系。
言允向來是粗中有細之人,見二人沉默,也立刻明白過來什麼,道:“楊将軍派人傳信給卑職,信裡并未提及二位身份,隻是說有故人到訪,讓言某相助你們前往高都縣。而京城裡有消息傳到并州,說是夙王殿下親自到高都縣,解救百姓于水火中。”
而楊将軍的外甥女前不久嫁與夙王為妻,信息如此直白,言允并不是個消息不靈通的主,否則又豈會擔任并州監察刺史五年之久。自是一番聯想,派人去查探,這故人到訪是誰呼之欲出。
“言某一番猜想,自然得出殿下的身份。不過卑職知殿下不想洩露行蹤,此次相送絕不與外人透露您的身份。”
言允自然是注意到縛愉額頭包紮的傷口,聰明的沒有出聲詢問,隻是道:“殿下和娘娘這一路舟車勞頓,卑職已命人備好廂房,不如今日先行休息,明日派人送殿下前往高都縣?”
君夙啟微微颔首,“如此多謝言刺史。”
言允親自送二人到一雅緻廂房,便離開了。
君夙啟看着阖上門消失的言允,眸中一片幽深。
轉眸又瞥見縛愉坐在圈椅上發怔,他輕着腳步走過去,取了杯盞倒一杯茶水遞到她跟前,“囡囡潤潤嗓子。”
縛愉接過瓷杯,自是沒法忽視男人灼熱的目光,說了句謝夫君,連忙去低頭喝水。
自打她“失憶”後,這隻老狐狸欺負她沒了記憶,時刻讓她喚他夫君。剛開始時,縛愉還可以仗着自己與他不熟,不願喊,但他連着照顧自己幾天,若是再裝的太過,又怕男人起疑,隻能遂了他的意。
可凡事有一就有二三,如今縛愉也算破罐子破摔。
原是想借着“失憶”的由頭,順理成章提出和離,她裝失憶的頭一日也确實像君夙啟提了,奈何對方認為她這是失憶後說的沖動話。
縛愉還記得那日男人是這樣回複她的,“囡囡,你現在失去記憶了,這個時候說這些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我權當你沒說過,日後也不可再提。”
縛愉心底苦笑,不知她裝“失憶”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如今君夙啟尚要處理政務,眼下縛愉也知不是提和離的時候,待高都縣的差事辦完,她再找機會提和離。
目光睃過男子腰間環佩着的鍮石帶,自他失憶後,似乎每日都系着它,縛愉不曾見過君夙啟再佩戴其他樣式。
這蹀躞帶是她贈予他的,當時他還不大情願接受。如今卻偏偏片刻不離身,想來縛愉覺得有些滑稽好笑。
君夙啟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垂眸撫上刻着繁複紋路的腰帶,嘴角微微上揚,薄唇微掀:“這蹀躞帶是囡囡贈予我的,你還曾囑咐我定要日日佩戴它。”
縛愉若不是沒有失去記憶,看着男人真誠的面容,怕是真要信了他的話。
她可不曾忘君夙啟當時見了便要拒絕,若非縛愉硬塞,恐怕這物在哪個疙瘩裡堆灰還不知曉呢。
她隻笑,但不接他話,隻轉移話題道:“夫君幫我換頭上的藥罷。”
借着“失憶”這個護身符,縛愉倒是使喚他幹了不少活,若換往常,是借她百個膽也不敢的,畢竟怕男人恢複記憶找她秋後算賬。
君夙啟自是沒有分毫猶豫答應,取來紗布和藥膏,動作間無比熟練的替她換了藥。
縛愉瞧着他的舉動,眉骨間凝着專注,不由想他前世也是這般小心呵護那人,心裡不由感慨倒是陰差陽錯讓她享受了他的侍奉。
翌日,君夙啟他們坐上言府安排的馬車去往高都縣,一路上借着言允的名号,路途上沒受什麼波折,第四日傍晚馬車到了高都城門口。
馬車停滞不前,車外傳來喧嚣聲,縛愉掀了簾向外探去,在熙攘的人群中瞥見一抹白色身影,目光不由多看了幾眼,令她愈發覺得那身影好像再哪見過。
刹那間,背對着馬車的那道身影轉過來,令縛愉掀簾的手僵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