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其他朝臣退去,縛愉留下幾位君夙啟曾談論過品行尚佳的臣子。
“諸位都是肱骨之臣,且是陛下深信之人,今留你們在此,縛愉有一事相求。”
幾位大臣皆附和:“刀山火海,義不容辭。”
“今日朝堂上的局勢,想必各位大人有所留意,但本妃可确定陛下無恙。魯大人,現宮中護衛軍還餘多少人?”
君夙啟禦駕親征帶領七萬騎兵,中了他人奸計,應當折損慘矣。倘若再與綏彜對壘,恐怕勝算少了幾分。
“還餘六萬人。娘娘,隻可調四萬兵力。”魯芥猜出縛愉舉動,調兵非小事,但事關帝王安危,不得已而為之。但宮中兵力不足,若有人反,将無力抵抗,四萬兵已是極限。
“娘娘,可朝中尚武者皆随陛下出征了,恐怕無人能領兵作戰。”一老臣遲疑出聲道。
“本妃自幼長于荊城邊塞之地,楊谌乃本妃祖父,幸得教誨,騎馬射藝有所通。此次帶兵本妃自請為主帥。”
曆朝不是沒有女子投戎的先例,前朝曾有并州守将之女在沙場點兵,揮斥方遒,平定了外族的侵擾。魯芥目光凝着她,似是被驚到,但觸到她堅毅果決的眼神時,隻道:“但憑娘娘安排。可宮中群龍無首……”
“魯大人不必擔憂,本妃已請德太妃來料理宮中之事。到時還請您在旁相輔。現請魯大人召集好人馬,勢不容緩,本妃想明早出發。”
“臣領命。”
當日就有消息傳入定國公楊夫人耳中,火急火燎入宮向縛愉探消息真假。
縛愉如實告知自己的母親。
她的父兄随帝王出征,前線遲遲未傳來消息,楊氏本就焦灼不安。現在聽聞唯一的女兒又奔赴戰場,教楊氏内心愈加煎熬,擔心縛愉安危,勸未果。但也知她女兒的本領,絕非養在深閨的弱女子,隻能祈願她平安歸來。
領兵作戰縛愉也是頭一遭,雖未曾親曆,但自幼在軍中耳濡目染,穿上那襲甲胄,青絲绾起,竟不輸男兒風采。
縛愉舉兵前往瀾滄州,臨行前德妃道了句:“人在瀾滄城。”
但縛愉覺得德妃當是知曉些什麼,她背後恐有其他勢力支撐,否則君夙啟豈會和她交易。雖不知德妃從何處探得消息,讓軍隊往此地趕去,她潛探子前去核實情況。
大軍日夜兼程,趕了十來天路,途經言允管轄的并州。此地離瀾滄州不過兩日路程,縛愉便安排在此稍作休整,同言允道明來意,後者自是安排妥當。後前去探信的暗哨傳來消息,在瀾滄城外發現我軍行迹。隻是城門緊阖,内城情形難以窺探。
得知此信後,縛愉心生一抹遲疑,綏彜未必沒有察覺到君夙啟行蹤,為何遲遲沒有動靜,這一刻,縛愉不得不懷疑德妃給她的情報有誤。但她不敢拿君夙啟的性命作賭。
之前縛愉就與言允打過交道,隻此人可信,與其商讨要事,縛愉決定帶一隊輕騎前往瀾滄州探虛實,若城中為君王,以密令為号,再讓言允率軍隊而來。若五日沒有接到密令,則意味着她遭遇不測,請他與朝中魯芥大人聯絡。
起先言允不敢讓她隻身冒險,奈何縛愉意已決,商定好後,縛愉當夜帶着二十人喬裝成商旅,趁着夜色往瀾滄州而去。
寒風裹挾着細雨,縛愉從赤馬上跌下來,整個身軀撲落在泥地裡,發絲粘連着泥水貼在面頰上,卻依舊遮不住那嬌豔的容貌。
“縛愉,别來無恙。”那人身騎骅骝,緩緩停至她跟前。
正值一道霍閃?劃下,半明半昧間,一張野戾卻又并不陌生的面容映入縛愉眼底。
“戎桓。”縛愉擡眼與他相視,忍着肋骨斷裂的痛意,冷聲道出來人名字。
戎桓居高臨下睨她:“難為縛大姑娘記得吾,可曾後悔當日未同吾離開?”
“從未悔過。”縛愉不願深思他所言何意,心下有所惦念,迎着愈演愈烈的雨勢問他:“你是如何算準我今夜會前往瀾滄州的?”
戎桓劃過她蒼白的面龐,視線一片晦暗,說來也奇怪,與此女不過數面之緣,接近她也是帶有目的,後莫名被她牽動情緒。起先離京返都城時,鬼迷心竅問她是否跟從自己離開,得到她的拒絕,憤怒情緒是有的,但胸壑有雄圖霸業,區區女子何足挂齒。
待回了綏彜,又時常浮現此女的音容,戎桓如今大費周章設計了番,眼看就要抓住她,不禁起了逗弄心思:“為何不是吾與你心有靈犀?”
這一刻縛愉确定自己身邊有他的内應,但同時内心深處那點不确定此時有了肯定。
她扯出一抹微笑,難辨情緒,但話語堅定,目光灼灼:“他還在。”
這個“他”不消猜是指南暹新君。
“但倘若你想用我掣肘他,可惜一手好算盤打錯了。”
話一甫落,未待坐于骅骝上的人反應,縛愉用盡餘力隻起身子,縱身躍入身後不見深度的崖間。
即使戎桓身手敏捷,但還是未能攔下她,指間隻來得及觸到一縷帶着濕意的青絲,狂風驟雨起,崖間濃霧彌漫,那抹嬌軀便徹底消失在崖間。
一時遠處馬蹄混着疾雨由遠及近傳來,哥斯拉格近身到戎桓旁,提醒有人在往這個方向來,他們的人需要盡快撤離。
“撤。”帶着不甘的聲音随雨幕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