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鐵嘴也不隐瞞,隻想快些結束,道∶“方才大人報字時,屋外落了雨,侍從将瓷器搬到廊檐下,也就是“犬”旁。加之原本的兩口瓷器,一共四口。四口成“器”,器,乃器重之意。”
“大人該是深受主家信任。“器”字,上口,下口,上傳下達,能坐這個位置的,無非兩種。普通人家裡叫做管事。到了朝廷,叫通政司,司禮監。至于大人坐到哪個位置,老朽不敢妄議。”餘鐵嘴為自己再倒上一碗,嗅了清香,才不舍得的小口抿着。
這時太後已經信了餘鐵嘴有幾分本事,道∶“先生可收過弟子?”
餘鐵嘴若有所思,片刻後回答∶“修道修心,我們一生行徑灑脫,不受束縛,四海一家修道士,亦師亦友,至親至善。”
太後一句“好一個亦師亦友,至親至善”,遂開尊口,道∶“先生的本事讓人敬佩。我說一字,請先生測算。”
餘鐵嘴∶“請。”
太後說了個“目”字。
餘鐵嘴愁眉苦臉,望着破陋着風的屋外看了許久。雨越下越大,過了會兒便雨雪交加。
他這屋子能堅持過完冬嗎?
罷了罷了,此生得名酒相伴,過不過得了冬都無甚在意。
餘鐵嘴道∶“夫人是在為錢财的事發愁?”
太後沉默。
雖然國庫繳獲不少贓銀,但多用到前線,能使出用作陵寝修建的,不會太多。她看皇帝,似乎有從簡的意思。
太後問∶“說的目字,怎麼談到錢财了?”
餘鐵嘴∶“夫人請看,這八枚銅錢。”他把八枚銅錢齊齊整整的擺了一排,太後不解。
修建陵寝确實要花一大筆錢,而她愁的是,國庫無錢。
太後∶“這是何意?”
餘鐵嘴∶“八枚銅錢,目下加個八字,不正是“貝”字。古時以貝為财。所以老朽斷定,夫人是為錢财的事傷神。”
不過他神情疑惑,不解的問∶“看夫人氣質不凡,是大戶人家,怎麼還會憂心錢财的事?而且府中很快将出現或是已經出現無錢的征兆。”
太後更信了餘鐵嘴,聽得雲裡霧裡,卻覺得餘鐵嘴句句是玄機。
“先生何以見得?”太後問。
餘鐵嘴道∶“夫人請看,這八枚銅錢乃這屋中所有,不是你的,也非我的,或許今日還在,明日便不知去到何方。于是乎,這目下八字,隐而不現,是無錢的征兆。”
他将八枚銅錢收起,桌面上幹幹淨淨。
“不過夫人不必急于現在。操之過急往往适得其反。夫人憂心的事不如等上一等,或許就峰回路轉了。”
老太監在太後旁耳語幾句。
太後問餘鐵嘴要等到什麼時候。餘鐵嘴讓她再報一字,一字測一事。太後遂報一“倜”字,一人一周的倜字。
餘鐵嘴望向三壇名酒,難怪能如此大手筆。
他道∶“夫人身份尊貴,老朽失禮了。”
為了三壇名酒,餘鐵嘴也算是折腰了。
卑躬屈膝。
太後蹙眉,他們已經低調行事,除了院裡的四口瓷瓶以及瓶中的金銀,就數這三壇酒還有些價值。
她問∶“怎麼說?”
餘鐵嘴∶“夫人是人上人,老朽妄自揣測,夫人當是那皇城中坐高位的。有如日中天的鼎盛之氣。”
這話到和他那徒弟說的不差,卻更詳盡。老太監已經被驚得瞠目結舌。
老太監朝餘鐵嘴躬了一身,道∶“請先生明說。”
餘鐵嘴将最後一點清酒倒出,戀戀不舍的小口小口下咽。但看了旁的三壇名酒,也不可惜了。
“倜,周旁有人。如今我國國号為周,常人要有避諱,而能站在大周旁的人,除了那皇城中的兩人,還有誰會更尊貴?”
“不愧是鐵嘴,剖析得像模像樣。”太後淺笑。
道∶“敢問先生,可算出來最佳時日?”
餘鐵嘴深思後,道∶“周字裡頭,十一為土,夫人是有大動土木的打算。”
“不過,”餘鐵嘴蘸了酒在桌面上寫了個“周”字,指着“周”字中的“口”說∶“衆口铄金,夫人若是在此事大興土木必定遭到衆人反對,落了下乘。”
“嚴重的,可能引起暴亂。”
“暴亂?”太後忍不住吃驚。
“吉日也在這字中。”餘鐵嘴指着上面的土字,道∶“十一為土,土下為口,能壓住衆口铄金。十一就是夫人等的良辰吉日。”
“要等到明年?”太後似有不滿,卻對餘鐵嘴的話深信不疑。
餘鐵嘴點頭。
太後又問了些近日做事能不能成這樣的問題,餘鐵嘴一一解答,隻說存了風險,量力而為,小心為上,不會有性命之憂。
太後一行人留下金銀和美酒離去。第四日時回到了太嶽山腳下。
沈清安的毛病緩解,能下床,能走動,隻是要裹着厚厚的大氅,捂得嚴嚴實實。姜蕪調侃說他這是給太後遞了把柄。
不過太後卻沒留意到沈清安,從青嶺京郊回來後沉默寡言,連頤指氣使的姿态的收斂了。
姜蕪疑心她在青嶺京郊受了什麼刺激?
她挽着沈清安的手臂問∶“餘鐵嘴真有這麼神奇?連太後這樣狡猾多詐的人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要不你也去?”沈清安說。
姜蕪搖頭,“我隻是十分好奇,這天道究竟是什麼道?”
第五日時,雪停了,難得有個晴天,一行人簡裝上山。不過姜蕪沒有步行上去,被沈清安拉着上了步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