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沈清安為什麼會這樣,這個病情持續了多久。
姜蕪想,沈清安既刻意隐瞞,她就隻能假裝無事發生。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安撫,隻能守在他旁,等他自己緩解。
幾乎過了一夜,到天明時,她聽到屋外傳來打鳴,沈清安才停下動靜。
她不敢叫人發現,滅了蠟燭,在黑暗中緊緊握住他的手,感受他手裡的冰涼。她雖然想過有一日沈清安會死,可那一夜太險了。
沈清安沉下眸,眼裡清清淺淺,這時更加黯淡。黃藥師說他這病最忌諱的是情緒起伏。然而有了情感,難免會身不由己。
他撫上心口,将情緒平複。
“沒什麼,不是大病。”他不知道在期待什麼,看姜蕪的眼含情,克制,将眼裡的情緒淡化,又免不得露出點端倪。
他動了動唇角,“坐下說吧。”他身體受不住,将大氅攏緊,遮住自己那妙不可言的心緒。
姜蕪也刻意回避,不去提了。
“太後起了疑,你多加小心。”他聲音疲憊,說一句話咳嗽了數聲。姜蕪身體微微上前,停在原地。
沈清安不想讓人知曉,便當做不知吧。
她關切道∶“我讓人煮了糖水,緩一緩。”
沈清安∶“她不信任張珙,所以,前面的信息可能有誤。”
姜蕪想讓他休息,别說了,他身體太虛弱,以至于連說話都帶着喘息。
“嗯。”姜蕪應道。
如果太後懷疑張珙,那點名要張珙随侍也隻是個幌子。那麼先前張珙傳來的消息也許有假,也許真假摻半,用來迷惑他們。
而漆照山派人在驿站動手腳,還讓驿丞“不小心”洩露,是故意制造太嶽山行刺的假象。
如果一開始他們并沒有打算在太嶽山動手,那他們會埋伏在什麼地方?
姜蕪可以肯定,太後絕不會放過如此良機,就算漆照山肯,依太後的性子,也不會白白浪費。
所以,會在什麼地方呢?
再往上,就是太嶽山靈山了。
難道是靈山?
她眉頭一蹙,心神恍惚。
靈山地處陡峭,埋伏在此處,費力不讨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太後會将自己的安危置于險境嗎?
顯然不會?
那會在什麼地方?
讓張珙随侍,是試探?還是,一舉殲滅?
沈清安∶“在想什麼?”
他端起熱茶,暖了暖手,又放下。
“茶裡放了東西。”
姜蕪端起查看,并沒有發覺異常。取下銀簪,放到茶水中,水波漾漾,銀簪雪白,并沒有下毒的迹象。
她疑惑的看沈清安。
沈清安從她手中奪過茶水,一滴不漏的平穩放到桌上。在房間繞上一圈,從窗幔上扯下一塊輕紗,放置鼻尖輕嗅。
姜蕪拿不準,不去幹擾他。
沈清安将紗幔折好放入茶水中。
清澈茶水變成淺紅色,漸漸的深紅,最後是濃重的大紅。
姜蕪不可思議,這是什麼東西,竟然察覺不出。她又疑心,這樣罕見的毒,沈清安是怎麼知道的?
她問∶“這是毒?”
沈清安點頭,“是天蠍子。”
“天蠍子?”姜蕪疑問。她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味毒藥,無色無味,讓人無法察覺,連銀針都試不出毒性?
後又心驚。她本想替自己斟一盞茶解渴,要不是被沈清安發現端倪,自己是不是早中招了。
她忽然想到,脫口而出∶“太後的埋伏就在此處!”
太嶽山的山腰。
她謹慎的觀察起周圍。原本平和樸素的農屋在她眼裡突然詭異起來,處處都透着殺意。她見樹不是樹,見物不是物,多少帶了幾分僞裝。
沈清安認可姜蕪的話。上一刻還在猜測,直到這杯茶露了破綻。
他原本還不确定,天蠍子來自遙遠的北疆,金國還要往上,一處誰都不敢踏進的地域。
傳說北疆隻有一個小鎮大小,裡面住着未亡人,她們不知來自哪裡,也不知如何傳承。有說她們長生不死,有說她們吃下誤闖,擅闖進的人,以她們的骨血為肉,化成她們的樣子繼續活。
總之,外界對北疆的了解隻限于傳說。
但衆所周知,北疆擅制毒,擅養蠱。
“他們準備動手了。”沈清安凝視着茶盞,不知想些什麼。
“天蠍子一分為二,一個做引,一個為藥。這茶中的是引,易溶于水。它百尺内必有藥,兩者相輔相成,才能發揮藥效。”
姜蕪警惕的觀察起周圍,她小聲問∶“中了天蠍子的毒會怎樣?”
會怎樣?
沈清安想,大概是生不如死的等死吧。
見沈清安沉默,姜蕪問∶“此毒有解嗎?”
天蠍子并不在各國盛行,實則也被各國禁止。有沒有解藥,沈清安不知。他多少年來,沒有停止尋找,但從來沒有尋到。連線索也少得可憐。
遇到的人都告訴他,此毒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