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商定對策，認為關鍵時候可以利用張珙。

這時候沈清安依舊信任他。

不過卻帶了目的。

當感情摻雜目的時就已經變了質，生了瘡。

沈清安說，他從一開始就不純粹，談不得有多高尚，隻是各取所需，而他願意信任他，僅此而已。

姜蕪再次确認∶“長風能将安排在太嶽山其他地方的人馬集結過來嗎？萬一……”

她隻是擔心，萬一沒趕上呢？萬一突生異變呢？

沈清安察覺她的慌亂，也疑惑她的異常，“你怎麼了？”

姜蕪露了怯，神色不安。她昨夜做了夢，那個夢綿長粘濕，每一處都透着刀子，每一處都要人命。

清早起來，她努力将它當做尋常的噩夢，此時卻不得不正視。越面對，越害怕，以至于亂了手腳。

姜蕪搖搖頭，長長歎氣，道∶“我隻是太緊張了。”

千山鳥飛盡。

叢林中傳來簌簌的聲響，因為農家建在山腰，四處叢林環繞，這時姜蕪看向窗外，驚起一大片鳥兒，林間傳來野獸嘶鳴。不知是她心理作祟還是确有其事，她覺得太後要開始行動了。

她将匕首藏于袖間，緊緊握住，這才安心幾分。一會兒怕是要自求多福。

姜蕪餘光瞥到沈清安，他面無表情，隻有冷漠和不近人情。她已經習慣，沈清安向來如此，對誰都這樣。

沈清安叫她不要慌，面對敵人時，你可以不要命，卻不能真的不要命。就好比你有一張底牌，你可以讓人知道你有後招，卻不能要人知道後招是什麼。

沈清安給她講了一個故事，不知道哪來的故事。

他說那也是一個寒冷的冬，大周建國來最嚴寒的冬天。

一個家族繁盛，正值頂茂之勢的公子被人廢了武功，打斷手腳，又被人折辱一番後扔到大街上當了一冬天的乞丐，看人臉色，被人唾棄。

不僅如此，到夏天的時候，把他扔到亂葬崗，讓他日日夜夜與腐臭的屍體做伴。他們想方設法的折磨他，卻不知為何，公子死不了，竟然熬過來了。

沈清安說人在絕望的時候會迸發一股力量，是求生的本能，隻要熬過去，你就死不了。

姜蕪雖然沒被安撫到，但還是感激他，費心的編排故事，分散她的心神。又琢磨起他的話來，往往許多人是熬不過去的。

這時候長風從屋外闖進，臉上身上帶了血。

姜蕪看到長風安心一刻，又被他身上的血吓到，問∶“你受傷了？”

長風拍打衣服上的髒物，又抹了臉上的血迹，說∶“這不是我的血，我武藝高超，尋常人還近不得我身。”

姜蕪松下氣。這時候長風千萬不得出錯，他們兩人的命是交到長風手裡。雖然布下了天羅地網，但太後又不是傻子，沒有應對之策。

長風說∶“我擔心中途出錯，安排了别人，匆匆趕了回來。沒想到在半路遇到伏兵，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滅了口，順便搗毀了太後埋伏的一處窩點。”

沈清安∶“準備吧，太後的人已經來了。”

說罷，屋外噔噔噔一陣腳步聲響，伴随着嘈雜的兵器聲音，卻訓練有素，一點沒有交談之聲。

姜蕪牢牢握住袖中匕首。沈清安不動聲色的到姜蕪身前，讓長風開了門。

此時太後沒有露面，是一個精瘦官員領着軍隊，旁邊還有張珙。

姜蕪認得他，兩淮鹽運使李廣，十足的太後黨。早年領兵打仗，上過前線，後來被敵國将領一槍挑下馬，斷了腿，一隻手從此後提不起重物，連銀槍大刀也握不穩。

受傷後被調回京都，原本以為仕途到頭，沒想到卻是個精于人心的，巧言令色獲得太後信任，謀得肥差。

他個子矮小，身體精瘦，尖嘴猴腮，一臉看過去就是副小人相。

李廣把張珙擠到一邊，站到中間，道∶“請陛下自裁吧，也省了力氣，不傷及無辜，陛下也算行善積德了。”李廣彎着眼睛，眯成一條縫，獐頭鼠目，十足的亂臣賊子。

他目光又掃到沈清安身後的女子身上，停留片刻後，勾起嘴角，露出橙黃的大闆牙，長風覺得，也許還散發着臭氣，捂了捂鼻子。

李廣∶“這還忘了貴妃娘娘，來人呐，給陛下，貴妃娘娘呈上鸩酒。”他臉色突變，猙獰起來。

長風一把甩開鸩酒，潑到李廣臉上，又啐了一聲 ，“好不要臉，讓太後老妖婆出來說話，看小爺我砍不砍你們就完了！”

長風又對着李廣那張生厭的臉罵一句“逆賊！”

李廣抹了一把臉上的鸩酒，氣急敗壞，本來就醜的臉這下更兇殘可怖。姜蕪看長風，這會兒倒能言會道，但這樣真的不會激怒太後嗎？

長風什麼時候蒙面的？

李廣對張珙頤指氣使，“殺了他們！”

又轉身對衆将士∶“斬下首級者，太後娘娘重賞！”

士兵不為所動，看張珙眼色行事。李廣自讨了沒趣，駁了面子，一腳踢在張珙腿上，卻見他屹然不動，他自己的腳到是生了痛，龇牙咧嘴的命令張珙∶

“還不快動手！”

沈清安一副置身事外，風輕雲淡的姿态。姜蕪卻是手心沁出了汗。長風不依不撓的還想再罵，但一想現在不是貪戀過嘴瘾的時候，于是拔出劍，指着李廣。

“你嘴賤，長得還醜，小爺今天就先拿你開刀！”

長風揮舞長劍，吓得李廣屁滾尿流的退到張珙身後。

姜蕪想，這副膽小如鼠的小人相，怎麼領兵打仗上前線的？她擡頭看沈清安，迎上沈清安的眼，那眼睛仿佛讀懂她的心思，繼而回答她，他也不知道怎麼有這号人物的。

張珙上前，握着大刀，眼神淩淩。

長風才不怕，眼前雖然人數衆多，不多也隻是人多而已，他，以一敵百，不在話下。隻不過這個張珙有點難辦，他不知道該裝模作樣的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呢，還是直接下殺手。

他巡視沈清安的指示，哪裡想沈清安正和姜蕪兩兩對望，根本不管他的疑惑。于是心下作罷，見機行事好了。

他正要出手，結果張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刀側捅進李廣，一擊斃命。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李廣便咽了氣。

張珙上前，“臣救駕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