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白玉問。又觀察起周圍來,撿了幾簇枝丫擋在身後。
他們所在的地方隐蔽,隔着官兵一段距離,不怕被發現。
姜蕪将自己的懷疑說出來,“柳姨娘的死恐怕是有人蓄意謀害。”
蘇無言道∶“你說師爺?”
姜蕪颔首,司徒淵并不操心此事,對他而言,隻有好人壞人。好人,能活;壞人,他有能力送他們去見閻王。
白玉表現得亢奮,激動的分析起來∶“難道師爺圖謀不軌,想趁機謀算吳有為的家财,取而代之?”
遂又覺得不對,杵着下巴思考∶“不對,他一個師爺,就算吳有為死了,沒有朝廷官文,他也不能自封一個州府老爺來。”
姜蕪打斷他胡思亂想。
而另外一邊窸窸窣窣的傳來一陣響動,幾人望過去,燈火輝煌的像要将稽靈山點燃。十六人擡起的轎子落下,師爺緊跟其後。
轎簾下,露出吳有為那張驚恐得慘白的臉。他一日沒有進食,又被吓得魂不守舍,膽戰心驚的好不容易熬到夜裡。實在害怕宅子裡再出髒東西,索性來了稽靈山,他要親眼看剿匪,也算他獻上誠意,還希望鬼神大人饒他一命。
柳姨娘的死已經讓他吓破了膽。
師爺後面是一群道士和尚,口裡念念有詞,手上不是經文就是符咒。總之弄得神神叨叨,在深夜的山裡顯得尤其瘆人。
白玉疑惑發問,“他怎麼來了?”
這兩人貪生怕死到極緻,這會兒還有膽量過來?
姜蕪說不清哪裡不對,但遠遠望着師爺那張精明的臉和算計的眼,她覺得惴惴不安。腦袋痛得要爆炸,思緒漸漸模糊,她想理清原由,找出不對勁的地方,可實在腦袋發昏得緊,幹脆不去想,先離開這裡。
蘇無言神色複雜,卻什麼也沒說。
司徒淵覺得帶着三人費勁,他一人上山,将林無隅帶回,讓他們在一裡外的驿站等他,天明前彙合再走。
三人才走不遠,山上火光震天,蔓延着一路往下。稽靈山上的土匪和官兵落荒而逃,丢盔棄甲的往山下逃。火光似一條火蛇,将稽靈山吞沒。一時間哀嚎遍野。
發生了什麼?
姜蕪心頭一震,剿匪出了變故,所有人,不論山匪,官兵,還是無辜被擄上山的百姓,都将葬身火海!
不對,不對,白日下了雨,夜裡還起了霜,怎麼會燃起火災?
司徒淵已經上了山。
“蘇無言,這裡面有詐,有人要害死我們!”姜蕪忽得想通,所有的一切,今夜的種種,都是那人特地為他們設下的局。
她以為自己身在局外,是掌局之人。沒想到,自己才是被操縱的傀儡,成了别人局中的一環。
是誰?
太後?
除了太後她想不到其他人。但太後明明可以直接除掉她的,為何要大費周章的設局,還平白無故的連累旁人?
不,太後的目的可能并不是她。
她冷峻着雙眼,長長的睫毛垂下,她幾乎嘶啞的朝蘇無言吼道∶“司徒淵是誰?”
除了他,姜蕪想不出太後不擇手段的要人性命是為何?
可她分明可以借着剿匪的名義,蕩平嘉谷山,名正言順的除去司徒淵。
可她沒有這樣做。
所以,司徒淵有不能存在的理由,掩人耳目,悄無聲息的除去。若日後查起來,就算知道司徒淵隐藏的身份,太後也能借着司徒淵在薊州殺人放火的由頭将名聲搞臭。
這是她慣會的技倆。
所以,司徒淵究竟是誰?!
姜蕪管不了那麼多,頭痛欲裂。
蘇無言扶着她,順着她的背,“先離開,大火蔓延的速度快,再不離開,我們也會被波及。”
白玉也勸道,“我們趕緊走吧。我哥武藝高強,不會有事,但我們要是出事,會給我哥添亂的。”
姜蕪當然知道,一邊朝前,一邊質問起蘇無言,“所以,這是你們計劃内的?”
蘇無言沉默,白玉道∶“不是,我們也不知道會起山火。這大冬日的,還落了雨,怎麼會起火呢?而且還燒得這麼旺?”根本滅不了!白玉遠遠的望了眼山火,已經快吞噬到山腳。
隻是面對大火,吳有為卻表現得極為淡定,一衆人馬杵在山腳,臉上平靜。
姜蕪思緒太亂,零星的有了點頭緒又被模糊的攪亂。
“蘇無言,山上不止有林隅,還那些被搶上山的無辜百姓。司徒淵救得了一個,其他人怎麼辦?”
她眼中含淚,有悲憫,有委屈。她已經很努力的策劃周全,她想帶回林無隅,還想帶回被苦役折磨的無辜人。
她隻想好好做成一件事,為薊州百姓做一件事。
讓那條道,更寬些,讓那個人,走得更遠些。
被擄上山的大多是女子,以各種原由被擄上山的無辜人。她們有家人,有牽挂,也被牽挂,家裡還留着一盞燈等她們回去。
可這場山火,将所有的一把燒盡,所有絕望中的等待,期翼中的新生,都燃作灰燼,成為一團燒焦的黑炭。
蘇無言∶“我知道。”他沉默的低下頭,在想什麼,把姜蕪交給白玉,停下腳步,“帶她走。”
白玉問∶“蘇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蘇無言眼神飄向吳有為的方向,他們向後撤兵,不,不是撤兵,是調轉矛頭,朝他們圍過來。
“快走,再不走,誰都走不了!”蘇無言拖住官兵,讓白玉帶姜蕪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