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安笑着接過,那條手帕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幹淨,還留着淡淡的香氣。
“你有想過,逃出去後幹什麼嗎?”隻要不過分,她可以替他找一份體面穩定的活計,養活自己肯定沒問題。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張,“我……我沒想過。”
“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想啊,比如……你力氣大,可以賣力幹活,雖然辛苦是辛苦了點,但好在自由。或者……”
“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他突然打斷。
蕭十安疑惑地看他。
“我……我什麼都會幹,灑掃庭除,洗衣做飯抓老鼠,我都可以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哪位富人家的千金,肯定需要這些幹髒話累活的人吧?我不求待遇多好。”他說完才後悔,自己都說了什麼混賬話。他們認識不過短短數月,就提出要跟着人家走,是個女孩都會感覺莫名其妙吧。
誰知,她隻是沉默了一會兒,便笑道:“好,你跟着我,做我的侍衛吧!你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虧待你的!”經曆這幾個月的生死相依,互相幫扶安慰,兩人早已生出情誼。
他心中的石頭落地,頓感輕松無比,一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産生,他不求别的什麼,隻要能看看她,保護她就好。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他隻是發自内心的想靠近她。朋友……他有了個朋友。
他從小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他的世界總是灰暗一片,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直到他看見了蕭十安,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人群中光芒萬丈的女孩。蕭十安漂亮明媚,饒是他見過多少美女佳人,也不及她半分光彩。
這數月來,他們像知己朋友一樣談心說話,有時也會互相打鬧,像沒長大的孩子。如果說第一眼他是被蕭十安的皮囊所吸引,那麼第二眼才是真正愛上了她靈魂的火熱。
“既然你做了我的侍衛,可不能再叫二百零七這麼難聽的名字了!”她叉腰。
“那你幫我取一個吧。”他眼底含笑。
“西珏的第一代将軍葉尹曾經救十幾百姓于南樂,還他們自由,他日你得自由身,便姓葉吧。你前半生跌宕起伏,是人世無常,便取無常二字以你的名。”
“葉無常。”他鄭重地念出這個名字。
“怎麼樣,可還喜歡?”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葉無常目光炯炯,笑得燦爛,“我喜歡,很喜歡。”
他高興了片刻,眸子又暗沉下來,問道:“有家人,是什麼感覺?”
“愛的感覺。”
“什麼是愛?”沒有人教他。
也是,身處燈紅酒綠的煙花風塵之地,哪裡能知道情之意,愛之深。
蕭十安也不過十六歲,難以明白地為他解答,隻能默默低下了頭。
“你有兄弟姐妹嗎?”
她點點頭,“我有三個哥哥。我最怕的就是大哥,他呀,古闆,兇巴巴的,每次我沒完成學業,他都要拿闆子打我的手心。我最喜歡二哥了,他溫柔體貼,會陪我玩,大家都喜歡他。三哥跟我是龍鳳胎,總是跟我吵架,也愛欺負我,但是一有什麼新鮮的玩意,他也總想着我。”說着說着,她的眼眶又紅了一片,她失蹤了這麼些個月,不光她自己艱辛難熬,她的父母和哥哥們更是急的焦頭爛額,尤其是她的母親,身體不好,不知道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一病不起。
“沒事,我們馬上就可以逃離這裡了。”他安慰道。
她笑着點點頭。
之後的時間裡,蕭十安晚上表演,白天繡虎紋帕子,再讓葉無常悄悄塞進客人的衣兜裡,讓他們帶出去。時間長了,蕭十安也開始懷疑這到底有沒有用。
直到這一天,南樂的大皇子一眼看中了蕭十安,并且想要贖她回去做妾,計劃開始改變。
她才明白,這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藝女本就是為了王公貴族準備的,所以才不能破了身,否則就沒人要了。南樂不比西珏民風開放,一個女子的名聲和身體最為重要,但奇怪的是南樂皇室默認男子可以娶娼妓回家,而西珏卻不允許。
計劃有變,她再等不了别人來救她,她得自己逃走才行。
于是她與葉無常臨時起意,匆匆制定了個計劃。
“起火了!快來救火啊!”
善花坊内燃起熊熊大火,坊間亂成一鍋粥,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所有人焦頭爛額,根本無瑕顧及其他。
原來是葉無常故意打翻了火燭,點燃了綢布,等衆人發現時已經燒成了大火。
兩人渾水摸魚躲在逃亡的賓客中,正當他們以為可以逃出生天時,卻不料在大門處被花善攔住,她早就猜透了他們的心思,蕭十安一向是不聽話的,哪能那麼容易乖乖去做妾室,況且這火燒的蹊跷,她花善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主兒。
待大火熄滅後,蕭十安和葉無常都被人綁了起來,他被人圍着狠打,拳拳到肉,人早已神智不清,她則是已經被打扮完畢就等着送人到王府。
這場大火燒了善花坊内不少珍貴的綢緞建築,花善氣得不輕。
她一把扯起地上的葉無常,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老娘平日少你吃嗎?你就這麼勾結這個女人想要逃跑!?你這是想要我善花坊所有人的命啊!那可是大皇子,動他的人,你有幾個腦袋夠賠的!?”她抓起他的頭就往地闆上狠狠地砸。
一旁的蕭十安口中被塞了白布,掙紮着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任憑淚水流淌。是她的錯,她連累了葉無常,她不該這麼魯莽的!
他恢複一點神智,看見了梨花帶雨的蕭十安,緩緩伸出手想擦去她的淚水,卻被花善一腳踩住手背。
她惡狠狠道:“我這裡,從不留叛徒。既然你選了這條路,那你就去死吧!”
她松腳回到座位上,指揮道:“就當着她的面吧,殺了他。也叫你們這些廢物看看,這就是背叛我花善的下場。”
蕭十安掙紮得更厲害,已然哭成了個淚人,她拼命想要跟花善說些什麼,但是口中塞了布有口不能言。葉無常沒有力氣動彈,隻能給她送去一個安慰的笑容。
旁邊的大漢手持大斧,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朝着他的脖子砍去。
突然一群身穿盔甲,手持劍刃的人闖了進來,将他們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