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鬧劇結束後,三國圍獵才正式開始。北華地形特殊,氣候獨特,山上有各種珍稀物種,其中不乏危險的猛獸,為了保障其他人的安全,不狩獵的都集中在一塊。
“殿下在想什麼?”葉無常問道。
蕭十安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他低了低頭,随意問道:“殿下可還是在想那鄭道中的無禮之舉?”
被戳中了心事,蕭十安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語無倫次道:“怎麼會……本公主才不會将這種小事放心上,不過一個纨绔子弟罷了!我覺得我學會騎馬了,我要休息一會兒!曦雪,将我的外衫取來!”
她被曦雪攙扶着下了馬,心下一片忙亂,因而險些崴一腳,隻給葉無常留下了個匆匆的背影。
一個從小養尊處優,被捧着長大的,不谙世事的公主曾經淪落為青樓賣藝的舞女,蕭十安縱使再說服自己要心平氣和地忘卻,可怎能真的對此毫無芥蒂。一直以來,她都表面裝得風輕雲淡,仿佛那些事她從未經曆,可今天鄭道中的提醒還是讓她心中的防線不攻自破。
葉無常自然看得出她在想什麼,那幾個月裡蕭十安的所有情緒他都一清二楚。之前他身處西珏,鄭道中藏在南樂,天涯之隔,他做不了任何事。現在他主動找上門來了,葉無常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呢?
蕭十安突然想起這段屈辱的經曆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擁有,有一個人比她過得還屈辱,而她剛剛種種表現簡直就是欲蓋彌彰,葉無常肯定看得出來,他會想什麼呢?他也會想起那段傷心無助的日子嗎?
這麼想着,蕭十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發現葉無常也在看自己,他笑吟吟的,半張臉籠在樹影裡,笑意不達眼底,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陌生樣子,他對着蕭十安用口型說了一句話,可她沒看懂。
但看樣子他比自己要平靜得多?
圍獵本就是為了促進友好邦交的宴會,可此時獵場上三方勢力暗自較勁,全都鉚足了勁兒,像是有要把整片山給殺的片甲不留的趨勢。
北華猛獸的地位比人更尊崇,所以他們下手時明顯是考量再三,而另外兩國的可就不同了。況且鄭道中和蕭煜還杠上了,兩人的箭術不分伯仲,幾乎難以一較高下,這種情況下往往細節決定成敗。
南樂子弟為了王位争得你死我活,隻有冷眼旁觀,沒有相助的道理。反觀蕭煜這邊,開場前的鬧劇人盡皆知,三個兄弟又個個不是善茬,蕭煜也不着急找獵物,隻盯着鄭道中,隻要是鄭道中看中的,他就一定要搶在之前射中。好幾次是沖着鄭道中去的,幾次下來他也有點挂不住臉了,破口大罵蕭煜是不是有病。而蕭煜也隻是輕飄飄地用一句“本王憑實力搶的”把他給堵了回去。
蕭程的箭術不精,但嘴上可沒閑着,時不時碰上鄭道中等人就要陰陽怪氣一番,待對方馬上要翻臉時他再溫溫柔柔地笑一笑假意服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蕭允雖然前兩者都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他的器造卻登峰造極,在不影響兩國“和氣”的情況下用各種不易察覺的小機關惡心了他們一下。比如鄭道中的馬不小心受了一次驚,竄出去十幾米,給他一陣颠簸才平靜下來。
這場圍獵可以說是驚心動魄,當然其實是鄭道中一個人的驚魂之旅。
看着送來的獵物越來越多,北華的一個勇士也不禁汗顔道:“這……帝君……”
陸存意擡手示意他閉嘴,毫不在意道:“讓他們打。”
那勇士隻好閉上嘴繼續在一旁站樁,怕一不小心說錯話惹惱了這位小帝王,下一秒自己也要成為獵物了。
又過了片刻,蕭十安正巧休息完回來了,迎面就碰上了打獵回來的幾人,其中自然有鄭道中,但他現在沒工夫再逞嘴上勇了。
蕭氏三兄弟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嘴角挂笑的,還有些意猶未盡。再看鄭氏幾個兄弟,個個灰頭土臉的,不像去打獵的,像是去幹苦力了。尤其是鄭道中,騎在馬上一颠一颠的,神智好像不太清晰,人也好像較之前老了十幾歲。
“見過父王……”他疲倦地跪了下來。
在場的許多人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和其他人狼狽的模樣都一肚子問号,南樂人更是怒氣居多。
陸存意顯然不是“忍”的性格,他直接開口道:“看來南樂的皇子與我們北華的猛獸格鬥了一番?”
幾個人都低着頭握着拳頭,有氣無處發,畢竟确實是他們技不如人。
聽到這話,蕭煜向鄭道中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而他正氣得牙癢癢,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蕭程不動聲色地打開了随身攜帶的折扇,明明平時也沒見他用過。蕭允最沉不住氣,忍笑憋得辛苦,整張臉都紅了,一旁的蕭煜隻好用手敲了下他的頭以示提醒。
鄭路禾也是一鼻子灰,随口敷衍道:“是我們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話畢,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鄭道中。
鄭始整個人躺在席位上一張臉青了紫,紫了青,愣是沒憋出一個字來。
這種場面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會刻意拿到面上來講,南樂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鄭汶兒瞪了幾個不成器的哥哥一眼,随後搖起了扇子不作理睬。
按照流程清點完了獵物數目,便開始準備晚宴了,狩獵的幾位皇子将士都各自回營休息清洗,隻留幾位女眷在場上。
蕭十安覺得北華的空氣讓人頭暈,一草一木都讓她覺得壓抑,總感覺有人在暗處注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她不習慣暗衛随從,身邊隻有三個親衛,以曦雪的功力又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人,可能就是她跟北華這地界犯沖吧。
正當她想揉一揉太陽穴時,海祿生笑着奔了來,手裡還捧着一隻雪白的絨兔。
曦雪上前一步,目視着來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失分寸,于是止步恭敬行禮道:“見過公主。”
“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