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漸漸的黑了,齊霏從物理書中擡起頭,望向窗外,發現一切都消失在夜幕中,唯獨玻璃窗上留下了紮着馬尾的女孩的側臉。她依舊低下頭,琢磨那道算不出來的重力題。周钺上晚自習前十分鐘就出去了,至今未回。
那時的晚自習卻也很奇怪,時隔多年之後,齊霏再回憶起來,隻是恍惚記得,不是每節晚自習都有老師在,偶爾有老師會拿着書在講台上坐兩節課,但是也不會關注有誰不在。
陸昊和張超就坐在她跟周钺的後座,他倆即使放低了聲音說話,齊霏也會聽的很清楚。
“哎,你說周钺他們現在戰況如何?”陸昊問張超。
“有程浩然在,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張婧也是的,跟外校女生發生沖突,還非得讓周钺替她出面解決。”
“這你就不懂了吧,誰讓咱們钺钺稀罕人家張婧呢。”
“切,就你懂,你懂啥啊。”張超拿筆敲了一下陸昊的頭。
陸昊自然要反擊回去,完事之後,還沒有忘記起身把周钺桌上的大白兔拿走,剝開,塞到嘴裡,說,“周钺這家夥,有好吃的也不給哥們,淨吃獨食。”
齊霏不想再在那一道物理題上面浪費時間了,她拿出英語練習冊,想做一篇完形填空,一直到下課,文章也沒有讀完。
張敏叽叽喳喳,拉着她出去轉了一圈,她似乎清醒了許多,腦子裡也不再想那些跟自己無關的事情,第二節晚自習,效率明顯提升了很多。
接下來的一周,周钺都沒有出現。
往日裡,每日早晨,齊霏背着她的挂着小熊公仔的書包,優哉遊哉的,邊背單詞邊走在朦胧夜色的路上時,總會遇到那騎着單車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的身影,如今卻是隻餘那彎月,挂在西邊的樹枝上。
她仍舊是聽陸昊和張超說的,周钺和程浩然帶着一幫人跟二中的打架,周钺臉上,近右眼角處縫了兩針,他媽擔心傷口在臉上,恢複不好,讓他在家待着靜養。老高又趁機把他在學校的種種行為跟他爸說了,他爸也不顧他媽攔着,又拿藤條把他抽了一頓。他可不得在家養着。
他不來的時候,齊霏其實挺開心的。感覺自己真的是心無所拘,自由的很。靜下心來聽課,做題,似乎效率提升了一半。
她又把自己的東西,筆袋,蝴蝶發卡,彩色的便利貼,紅色圍巾,試探着放到他的地盤,陸昊和張超都沒說什麼,她也就不再忌憚什麼。
倒是張婧,之前周钺在的時候,每天要到她們班後門無數次,這幾天卻一次都沒來過,大概也是有些羞愧吧,畢竟事情因她而起。
就這麼過了兩個周,臘月二十三那天是放假前最後一次晚自習,臘月二十四上半天,也就放寒假了。
周钺的臉好的差不多了,回來上課,班裡後面兩排的男生好一陣起哄。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才看到書桌上的那些齊霏的東西。他皺了皺眉,雙手抄兜,倚着後面的書桌,想着再不回來,他那課桌都染上女人的脂粉氣了。
齊霏和張敏從外面有說有笑的回來,看到周钺的瞬間,就愣怔住了,整根神經都繃緊了,她迅速的把他那邊的東西收拾到自己這邊,然後心裡說,齊霏啊齊霏,你是不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忘了他還會回來。
她還是會不經意的去瞥他的傷口,縫的針已經拆線了,但是還有一點點的疤痕,不知道以後時間久了會不會消失。
周钺自然也察覺到她偷偷看自己,擡眼,低聲說:“看什麼,沒見過啊?”
她不吱聲,臉卻倏地紅了。
周钺一乍回來,陸昊也跟多新鮮似的。從後面探過身來,玩鬧似的拍了周钺的肩膀一下,卻疼的他“嘶”的一聲,陸昊不覺說道:“我操,二中那幫家夥也忒狠了點吧,胳膊也受傷了。”周钺沒作聲,他想着當時陸昊沒去,去了之後就不會這麼說了,二中的那幾個傷的也不輕。
“哎,假期怎麼安排的?”陸昊又問。
“在家”,周钺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學習。”
張超聽到這話,都快憋不住笑了,陸昊說,“這是要開始折節讀書了,你有人家蘇洵那兩把刷子嗎?”他們剛學了蘇洵的《六國論》,縱是這幾個人平日裡不愛學習,可是語文老師在講這篇課文時,說到蘇洵二十八歲折節讀書這一段,他們還是聽的津津有味的。
周钺心想,我也不想讀啊,無奈這一次的事情鬧的太大了,他爸都知道了。平日裡有什麼事情,他媽就怕他爸知道,從來都是藏着掖着,這次是真的藏不住了,爺爺奶奶也拉不住,被他爸狠揍了一頓,打架時肩膀受傷,都沒哭,被他爸打哭了。當然這麼丢人的事情,他不能講給陸昊和張超聽,否則自己的顔面盡失。淡然說道,“家教都請好了。”
大好假期,周钺不能出來玩,陸昊似乎是最頹然的那個,沒有周钺,他們幾個人玩着也沒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