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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憐憫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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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嫄在模模糊糊的睡夢中感覺好像在移動,不過抱着她的懷抱太過安穩,她掙紮着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隻能感到對方緊緊地盯着自己,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姜嫄很是不安,是誰呢?

但是她一張嘴就是“咿呀”聲,什麼内容都無法表達出來,姜嫄也很無奈啊!

姜嫄沒忍住叫了幾聲,雖然聽起來是毫無意義的“咿咿呀呀”聲音,但是她察覺到說完後,ta好像平和下來了,被緊盯着的壓迫感消失了,甚至對方的動作也溫柔起來了。

姜嫄沒有清醒過來,也就沒有看到李酉邢涼薄的嘴角上揚了些許,他充滿興味地看着姜嫄,聽到她的聲音後,整個人頓時就有了冰雪初融般寒涼裡彌漫着的絲絲暖意,眼裡似乎愉快地滿足,眉眼很是平和放松。

這次似乎很不一樣了,李酉邢還以為姜嫄又會被姜洲送到孤兒院幾年,七歲時才被姜洲接回姜家。

出于某種對姜嫄最後下場的同情和憐憫,還有些許的遺憾,李酉邢本想撫養姜嫄彌補她,來成全自己的遺憾。

隻是他沒有料到姜洲竟然能放下對姜誠的仇恨,主動撫養姜家真正的女兒,還認下了姜嫄為“妹妹”,這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開場局面。

而且,這次竟然連名字都改變了,李酉邢記得前世懷裡的女孩明明叫“姜緣”,緣分的緣,不過這個名字也是福利院的人取的。

姜誠給她定下名字的是“姜嫄”——原野上快樂的姜家女孩,很美好的寓意。

李酉邢還記得姜洲跟他談起這個名字時眼底滿滿的羨慕和嫉恨,十多歲的少年早已和最崇敬的父親互相憎惡,怨妒之火燒灼着姜洲的心。

前世的姜洲就隻在醫院遠遠看了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姜緣一眼,就把她送到了福利院,留給對方一大筆錢和一個沒有明确漢字的名字“jiang yuan”,甚至連姓都沒留下。

福利院照顧姜嫄的人有點小聰明,不清楚是真有門路知道些内情還是運氣好瞎蒙的,說這小姑娘跟南城四大家之一的姜家有緣分,就以姜為姓,緣分為名,最後定下“姜緣”兩字。

姜緣七歲時,姜洲才把她接回了姜家,這時候,姜洲已經成功在李酉邢的幫助下在姜氏站穩了腳跟。

沒成想,這世姜洲不僅給懷裡的女嬰取回了姜誠定下的“姜嫄”這個曾經讓他嫉妒萬分的名字,還決定帶回姜家撫養,轉變實在是太大了。

要不是李酉邢謹慎地試探過姜洲幾次,此時姜洲也才15歲還沒有完全學會隐藏真實的自我,李酉邢都要懷疑姜洲也重生了。

李酉邢可是親眼目睹姜洲抱着血泊中姜緣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傷恸不以,比他十四歲那年發着高燒被姜誠丢在暴雨裡還要可憐凄慘。

姜洲在姜緣死後更是主動曝光了他真正的身世,公布了姜誠的真正遺囑,以及後面的種種行為,不可謂不瘋狂,隻是做再多也沒用了,斯人已逝,徒添悲情。

李酉邢再次對姜洲的幾番試探後,确定姜洲此時真的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半大少年,嫉妒和怨恨或許還折磨着他。

但是姜洲同時也承擔起了一份兄長的責任,他所渴望的親情的愛也正在他的心上,潤物細無聲地點滴滋養着。

這次,懷裡的女孩終于有了她原本的真正的名字——姜嫄。

命運的軌道從這一刻開始,已然開始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李酉邢重新醒來的時候,姜嫄已經在保溫箱裡待了好幾天了。這個時間點,李酉邢的母親上個月剛過世,命運還是讓他晚了一個月。

李酉邢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帶着上輩子的記憶重來一世,他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也沒有做過什麼特别後悔的事。

他年少棄商學醫最初也是為了母親,可是兩世母親都已經離開了,這個最大的遺憾終究隻能是永遠的缺憾了。

如果一定要在李酉邢的人生中再挖掘出遺憾的話,可能還有那麼一次吧,那就是上輩子的9月10日那天。

當姜洲走在他前面幾步,滿懷欣喜地推開那扇門,卻看到滿地殷紅的鮮血的時候——

姜緣自殺了,割的手腕,她倒在了姜洲要向她坦白身世、表露愛意的前一刻,姜洲甚至特意讓李酉邢幫忙作證。

可姜緣沒能等到,姜洲抱着身體冰冷的姜緣哭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他也真的失去一切了,父親姜誠,母親沈婉婷,愛人姜緣,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姜洲甚至從來不知道年輕的姜緣已經懷孕近三個月了(後面辦喪事入殓前姜洲才知曉的)。

恰巧那天是李酉邢在醫院給姜緣做的檢查,檢查到懷孕後,姜緣很痛苦,也許她和姜洲都很痛苦,姜洲陷過往的嫉恨中去糾結什麼“愛不愛她”“該不該去愛她”的問題,不斷折磨着雙方。

姜緣陷在裹挾着違背倫理綱常的愛情漩渦裡自我譴責——

姜緣不知道她和姜洲根本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的真相,這也是姜洲對她和他自己的折磨報複。

同樣地,李酉邢最後也沒有告訴姜緣真相,他大體上保持着局外人的姿态觀望着一切的發展,像是一場悲劇戲的台下不會太共情的冷淡看客。

可眼前慘烈的收場終究有點觸動了李酉邢冷硬的心腸——

實在是太可惜,明明馬上就能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姜緣還是死在了黎明到來前最深重的黑夜裡,死在了姜洲最愛她的時候,死在了她愛情夢想成真的前一刻。

向來冷漠的李酉邢可能也被悲痛絕望的姜洲感染了情緒,内心逐漸升起了淡淡的遺憾之情,很淡很淡,卻是切實地存在,緩緩萦繞在他的整顆心髒周圍,緊密地包裹住他。

李酉邢那時望着姜洲懷裡臉色灰敗凄慘的漂亮女孩,失神的一瞬間懷疑起自己:

如果他早點告訴姜緣關于她和姜洲的身世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了,也不會選擇可憐地冷冰冰地躺在這裡了。

可惜一切沒如果,時間不會重來一遍,姜緣已經死了,李酉邢再說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而今一切重開,李酉邢還能再次置身事外嗎?

姜洲還是那個姜洲,姜緣卻真正成為了姜嫄,這次的李酉邢又是怎樣的他,命運為什麼讓他帶着過往一世的記憶重新來過呢?

李酉邢輕柔地抱着姜嫄,神色平和,他這時候也才二十多一點,可鳳眼裡卻有着不符合年齡的醫者和長者的慈悲關懷,凝視着安靜沉睡的姜嫄。

上輩子的從9月10日那一天開始,包裹住李酉邢心髒的淡淡遺憾才開始一點一點地消逝——

原來它們一直存在着,隻是太淺淡了,淺淡到李酉邢在很長的年歲裡一直都察覺不到,卻從來沒有真正消散過。

直到這輩子的現在,他再看到安然沉睡的姜嫄的時候。

李酉邢離開後,姜洲繼續看顧着姜嫄,剛才李酉邢的神情和舉動他也看在眼裡,姜洲倒沒覺得李酉邢會對柔弱的姜嫄做什麼,隻是沒想到平時萬事萬物不入眼的李酉邢似乎挺喜歡姜嫄的,剛才抱着姜嫄的時候身邊有股不一樣的溫柔憐憫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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