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裡幹嘛呢？”

姜嫄下車後不見蔣禹的身影，但料想他不會走遠，肯定會避開大路躲起來，沿着鵝卵石小路找了一會兒，他果然就大喇喇地坐在湖邊，仰着頭出神地看着碧綠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來蔣禹跳車還跳到了一個好地方。

姜嫄和蔣禹住的是南城近郊的别墅區，綠化很好，靠近别墅區的一段路都是濕地公園、休閑森林之類的，蔣禹負氣下車的地點剛好是一個濕地公園，公園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湖，它好像還有一個浪漫的名字，不過姜嫄忘記了。

蔣禹聽到了姜嫄的聲音，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意外神色，似乎早就知道姜嫄會跟過來了一樣。

“散心啊！公園不就是拿來散心的嗎？”蔣禹沒有回頭看姜嫄，漫不經心地回完話，就順勢倒在了柔軟的青草上，還把右腿搭在了彎曲着的左膝蓋上，整個人的姿态都是懶洋洋的放松，仿佛不久前在醫院裡和車上對蔣芸尖酸刻薄的人不是他。

真是奇怪，他完全是故意針對蔣芸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可能是因為李酉邢嗎？姜嫄百思不得其解，“散心？有煩惱才會想要散心吧，怎麼，你也要于寄情山水之間了？”

姜嫄慢慢地走到蔣禹身邊，一骨碌坐下，也沒有看他，隻是望着平靜的湖面，“二禹，可以問你嗎？”

“嗯？你想問什麼呢？”蔣禹的聲音慢悠悠的，聽不出什麼特别的情緒。

“剛才為什麼那麼生氣？”姜嫄很直球地問他。

蔣禹似乎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或者是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那些難以見人的心思，仿佛是驕傲的蔣禹不該有的陰暗情緒吐露出來，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不隻是對他來說，更是對任何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來說，在心動的女孩子面前坦白自己對另一個優秀男性的嫉妒情緒都是很羞恥困難的。

但真誠地坦白真實的自我或許是成長中非常重要的一步，蔣禹沉默着，許久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有嗎？”他的嗓音在姜嫄聽來有些幹澀沙啞。

“有呀！像隻被搶了領地的狂暴小獅子，或者要被搶了配偶的戰鬥公雞，你知道嗎？真的，特别像！”姜嫄故意用一種略帶誇張的語氣含着笑意說道。

蔣禹聽到姜嫄煞有其事的說法，被逗得哈哈大笑，看起來清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你怎麼知道公雞被搶了配偶是什麼樣子，你又沒有見過！”

“我當然見過……好吧，當我沒有見過，但是我猜就是像你這樣的，真的。”姜嫄說着也學着蔣禹的樣子翹着腿躺下了。

“你不許這樣躺，不好！”蔣禹把姜嫄搭起來的右腿拍下去。

“為什麼？”

“嗯……因為你是女孩子，要端莊一些，不能這樣。”

“女孩子就不能像男生搭腿？這是什麼邏輯？再說我現在又沒有穿裙子，别規定女孩子應該是什麼樣的好嗎？”姜嫄無所謂地又把右腿搭起來，還悠閑地一抖一抖的，看起來惬意極了，姿态比蔣禹還舒坦自在。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更何況是你，你可以隻做你自己。”蔣禹也學着姜嫄抖着自己的搭起來的右腿。

“任何人都可以隻做自己，女孩男孩都一樣，你也一樣，别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姜嫄聲音很柔軟，卻有力地落在了蔣禹的心上。

時光在此時此刻歸于安甯，青春的少男少女就在這裡一樣翹着腿，聽着一樣的鳥鳴，還看到了同一束的陽光穿過樹枝空隙間落到湖面的金色的光影。

此時十五歲的蔣禹不會想得到，以後他會帶着淚光孤零零地回憶這個看起來很平凡的一個上午，他原本以為會有很多個和姜嫄一起的這樣美好的時刻，可最後卻是他一步步遠離了這一個設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姜嫄在清脆的鳥鳴聲和涼爽的清風中都要睡着了，耳邊才傳來蔣禹很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