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酉邢的右手手指一下又一下,節奏分明地輕扣着膝蓋。
單看他好像一副淡定的姿态,細看才發現他敲擊膝蓋的節奏都是亂的。
幾個關鍵的電話早就撥了下去,把營救姜嫄的計劃大緻安排好,南城城警署的人在姜氏集團外面的一個垃圾桶内找到了一件帶血的校服,恰好就是南城一中的!
經過技術的分析比對,初步認定校服上面的血迹與姜嫄無關,這讓李酉邢稍微放下心。
姜嫄在綁匪的手上目前應該還是安全的。
南城時間5月10日18:11分,在度秒如年的漫長沉寂中,李酉邢手裡的手機終于引人注目地響了起來,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号碼。
雖然早有預料,李酉邢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沒有過多思考,他在電話鈴聲響起的第一秒就已經拿起手機接通了。
“交易地點是哪裡?”
李酉邢直奔主題,臉上的神清如冰霜一般寒冷。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還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停頓了一息才回答:“南城山莊附近,姜嫄被綁匪中的一些人放走了,趕快派人來接她!”
沒等李酉邢套出更多線索,對方馬上挂斷了電話。
但是這短短的一句話裡的信息量已經很大了。
首先,這個聲音并不同于半小時前打來電話的那個粗啞男聲,要更加年輕清亮一點,李酉邢判定對方應該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如果聲音和體型能夠匹配得上的話,他屬于體型偏瘦的男性。
其次,姜嫄很有可能已經逃離了之前那個謹慎兇狠的綁匪,但不能确定對方是否幫助姜嫄逃走的人。
至于對方說的話,李酉邢已經沒有心情去思考是不是陷阱了,他的大腦神經已經緊繃到極點,“姜嫄”兩個字就像在他的神經上跳舞,他本能地想去抓住。
李酉邢立即向嚴陣以待以及一直在南城市中巡查的人員下達了指令。
“留下一半的人繼續在市區裡巡查和接應,我和趙局長帶人前往南城山莊。那群綁匪起内讧了,姜嫄已經逃走了。那群綁匪中有一個潛逃多年的重大罪犯,請趙局長帶上武裝警備人員。”
南城市内因為突然得到姜嫄在南城山莊的消息而不甯靜,南城山莊外圍群山内的一個小角落也很不安甯。
姜嫄和打完電話從車上偷溜下來的瘦子面面相觑,一看到對方,兩人的第一反應是不約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氣。
因為瘦子體型瘦長,就算她現在手腕還腫着,姜嫄也有信心打過他,然後逃走。
如果是像王彪或者花臂男那樣的身型,她八成擺脫不了。
盡管姜嫄頗通搏鬥技巧,可在真正的實力和蠻力面前,照樣無濟于事。
瘦子就是很有心機地感到慶幸了,他本來想要借幫助姜嫄逃走的名義在姜洲那裡博好感。
剛才在電話裡,他也模糊不清地隻說“綁匪中的一些人”,沒有點明,算留了個空子給自己鑽。再加上他主動打電話透露了這個消息,相當于主動投誠了。
看聶山那個架勢,他八成要和王彪同歸于盡,還有那個陸溫譯也是,看着溫溫和和的,骨子裡可瘋得很。
瘦子不傻,相反的是,他上過幾年學,也喜歡讀書,略通文墨,腦子靈活。
可惜沒機會再讀下去,不笨的瘦子捉摸着聶山和陸溫譯的這些交談,再結合他知曉的一些信息,很快就摸清了這樁關于溫伊的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的糾葛。
瘦子順勢幫聶山和陸溫譯完成複仇計劃,王彪和他身邊那幾個老夥計可不是好對付的,多半他們也得折了。
隻要躲上個一兩天,再主動自首,到時候就算判刑也沒個多久,可他至少也賣了個人情給姜氏,到期去兌好處就好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打完電話一下車,遇上了姜嫄。
這下瘦子隻要跟着姜嫄,想辦法坐實他放了她的事情,說不定能直接從綁匪、從犯晉升為悔過自新且有切實救助行為的“恩人”。
“姜小姐,我是聶山和陸溫譯的幫手,他們讓我送你回去。剛才我已經跟你的哥哥通過電話,告訴了他你在南城山莊附近的消息。”
瘦子沒等姜嫄對他防備起來,先發制人地開口示好。
正準備出手的姜嫄果然停下了,她謹慎仔又細地看了眼瘦子和車内,說:“沒想到你會幫我,你看起來像王彪的‘軍師’。他很信任你,你也很聰明。”
瘦子右手無措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起來。
“大小姐,我沒有辦法,被脅迫着入夥的。彪哥沒跟我說過具體的計劃,我以為隻是一些小偷小摸,沒想到是綁架。”
“第一次做這種事,我隻想趕緊完成彪哥交給我的任務,然後好脫夥。可三哥說要複仇,也不會讓我們出事和坐牢,我也不想傷害你和你對象。姜小姐,你可以相信我的。”
姜嫄在黑暗的夜色中看着瘦子,分辨着他的話,腦子裡飛速滑過整件事情的經過。
可能就像瘦子所說,一開始瘦子來敲陸溫譯的家門,就是王彪交給他的打探任務,可這也正是姜嫄無法輕易信任瘦子的原因。
瘦子說完就沒有多辯解什麼了,而是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破舊的黑色智能手機,開機後把通話記錄亮了出來,拿在手上展示給姜嫄看。
姜嫄想伸手把手機拿過來,瘦子的手靈活地帶動手機繞了一下,避開了她。
“對不起,姜小姐,真的對不住,我不能把它給你。如果您不能做我的人證的話,這個手機就是我唯一的證據了,所以我不能把它給您。而且它快要沒電了,這個手機隻要沒電了就會報廢。”
瘦子的話語很謙卑,平時還算能言善辯的姜嫄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