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休養的日子,姜嫄過得很舒适,住的是最好的病房,幾個護工盡心盡力地照顧她,态度殷勤得她感覺自己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李酉邢經常過來醫院看她,陪她說話,應姜嫄的要求,他還會把學校的作業和試卷都帶給她。
姜嫄搞不懂,李酉邢身為一個集團公司的大總裁,難道突然不忙碌了嗎?
之前他一周都要出差好幾趟,有時候一個月姜嫄才能看見他一面。
現在李酉邢除了早餐,他的午飯和晚飯都是訂到醫院和姜嫄一起吃的。有幾次他來不及到醫院吃晚飯,還要趕在姜嫄睡覺之前來看她一眼,晚上苦巴巴地睡在隔壁的小卧室裡。
他不用工作啦?
要不是李酉邢還穿着低調奢華的高級定制西裝,而且每天不帶重樣,姜嫄都要嚴重懷疑李氏集團是不是面臨倒閉了,以至于李酉邢這麼殷勤又熱切地來巴結自己的。
姜嫄好幾次想直接跟他挑明,之前她還不會多想,但那個臉頰吻太暧昧不清了……她已經無法用朋友之吻、長輩之憐這些理由去搪塞自己了。
可每次做好了心裡建設,話也到了嘴邊,姜嫄看着李酉邢淡然沉靜又紳士溫柔的模樣,她又說不出口了。
畢竟這句話一說出口,他們的關系就會徹底改變,駛向一個不可控的地區。
姜嫄不敢去設想那種情況,她貪戀現在這樣的李酉邢,他是她在這個世界裡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了,姜嫄不願意失去他。
而且李酉邢平時和姜嫄的相處,幾乎沒有任何冒犯她的行為,他似乎不想讓姜嫄知道他的心思,那麼他應該也不知道姜嫄已經發現了。
所以,曆經幾次嘗試失敗過後,姜嫄思索再三,決定先當做不知道,先維持目前良好的現狀,反正他們都很滿足當下的關系。
總歸姜嫄遲早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李酉邢,到那時好好道别,也不用哭得稀裡嘩啦地以一個悲劇結尾了。
從來多情自古傷離别,她又何必再平添愁緒呢!
姜嫄和李酉邢當下的狀态相安無事,還像以往一樣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和諧而愉快。
相比較而言,姜嫄的哥哥姜洲來看她的次數就少了不少。
姜洲要過來的話會提前跟姜嫄發消息說明,來了也隻是說一會兒話,不痛不癢地關心姜嫄幾句,待她似乎客氣了不少。
這種客氣更像是一種疏遠。
很難說姜嫄和姜洲的關系發生了什麼惡化,在綁架案之後,在他們之間環繞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一定有一個人變了,或許更可能是兩個人都在心裡對彼此藏了東西。
至于姜洲對姜嫄隐瞞了什麼,她尚且還不知道。但是她已經對姜洲隐瞞了重要的秘密,而它竟然來自她最意料不到的人——林知秋。
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西天橘紅色的大片豔霞裡還夾雜着淡雅的紫色雲衣,姜嫄正在醫院花園散步,然後預料不到地收到了一個人的信息:
“姜嫄小姐,您好,我是LZQ。其實那天我看到了你,我知道您也看到了我。給您發這條冒昧的信息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出于同為女性的一點善意提醒:我知道的他也知道。小心身邊!最親近的也會是野獸。”
最開始收到這樣一條奇怪的信息時,姜嫄還不知所雲,反複地看了幾遍,再琢磨了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LZQ就是林知秋。
林知秋的這條信息是在跟姜嫄解釋,那天她看到了姜嫄在綁匪的車上,也知道姜嫄看到了她。
但是後面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他”到底是誰,又知道些什麼?而後面的話就更是含混不清了:小心身邊!最親近的也會是野獸。
小心身邊的什麼,是指“小心身邊最親近的會是野獸的”東西嗎?
雖然姜嫄不斷琢磨着這段不長卻信息含量很大的話,甚至把每個字和詞組都拆開了再重組,最後還是一知半解。它們沒用什麼特别的保密方法,看來林知秋想告訴姜嫄的就是這段話。
林知秋相當聰明和謹慎,她沒有直接點明身份,而是用了縮寫,話也說得模棱兩可,号碼似乎來自一個座機。
謹慎到這個程度,如果不是姜嫄認識林知秋,并且對于她和那天的事情都印象深刻的話,可能會誤以為這是一條無用的或者發錯了的信息。
林知秋的态度說明了那個“他”很危險,這段話很可能是她冒着很大的危險提醒姜嫄的,正如她所說的“出于同為女性的一點善意提醒”。
說起來,最近姜嫄遇到的最危險的事情就是被王彪“順帶着”綁架了,林知秋在暗示這件事嗎?
林知秋的好意不僅讓姜嫄警醒起來,還讓她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之前過于狹隘地看待林知秋了,她的媚麗眼睛不僅僅是夢境裡勾人和憐憫,也會有冷靜和聰慧。
這裡的姜嫄不是夢境裡的姜緣,林知秋也不一定就是那個林知秋,這個世界的很多事物都已經不一樣了,但是姜嫄的任務卻是盡量讓它不要改變。
回家已經成了姜嫄的執念,無論怎麼改變,執念都不會變。
姜嫄一動不動地坐在長椅上思索着那個“他”,眼神發呆,無聚焦地望着花圃裡的鮮花。彩霞消逝,幾顆一閃一閃的星星披在了她的頭上。
李酉邢看到的就是姜嫄的這樣一副情景,他先注意到姜嫄穿着單薄,直接脫下了西裝外套,輕輕走過去披在了姜嫄肩膀上,然後才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除了眼前的幾簇康乃馨綻放得柔和迷人之外,李酉邢找不出還有什麼值得姜嫄如此出神的了。
姜嫄最喜歡的不是康乃馨,而是薰衣草,團團簇簇的各種各樣的薰衣草。
想到薰衣草,李酉邢也不禁出了神,他在南城山莊種了一大片各種品類的薰衣草,沒用科技改進和培養,所以花期是正常固定的。
這個時節應該開花了,下個月會更好看,下下個月會很繁盛,一直持續到十月底。
如果姜嫄願意的話,他們會一起去觀賞。
在李酉邢剛出現的時候,姜嫄還沒有留意到,因為她對李酉邢的氣息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把西裝披在她身上時,她才回了神。
李酉邢好像看着前面的康乃馨出了神,姜嫄好奇地看過去,看不出什麼特别的,花朵更濃密一點?還是李酉邢突然喜歡上康乃馨了?
可姜嫄明明記得李酉邢更喜歡熏衣草,品種多樣的大片薰衣草,和她一樣。
“你在想什麼?”
“剛才在想什麼?”
姜嫄和李酉邢同時問對方,出乎意料的默契讓他們同時笑了起來。
姜嫄背部微微向後倚在長椅上,她仰頭注視着李酉邢,眉眼在天幕星辰暈染的夜色下明媚而動人。
仍然是李酉邢先回答的姜嫄的問題:“我在想,你應該會喜歡我在南城山莊裡種的一片薰衣草園。現在正是盛開的好時節,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他朝姜嫄伸出手,挑眉示意要拉她起來,“快來,護工說你還沒有吃飯。這裡冷起來了,我們先回去吧。”
“好,我們先回去。”
姜嫄思緒輕轉一下,探手過去想去抓李酉邢的手腕,沒想到李酉邢往後退了一點,她的手恰好穩穩地落在了他溫暖的寬厚掌心裡。
雙手交握的那刻,姜嫄的心不受控制地狠狠顫動了一下,以至于她一瞬間想把李酉邢的手甩開!
但是李酉邢把姜嫄拉起來之後就放開了她,同時和她保持着一個親近與舒适之間的距離。
姜嫄的心跳突然恢複了正常節奏,内心的那股不自在的别扭感很快消失了,反而滋生出一股隐隐的委屈。
李酉邢隻是想拉她起來而已,不要多想!
姜嫄偷偷地輕呼出一口氣,找到話題打破不适感:“剛才我在想林知秋……”
姜嫄其實想第一時間跟李酉邢分享林知秋發給她的消息,讓他幫忙一起分析,但是這件事往深處想了,她開始猶豫要不要告訴李酉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