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冷如鈎,微涼的雨水落下,仿佛天際忽地染卻了一層古銅的青藍色,老舊般的古迹和着壓沉下來的烏雲,似乎在醞釀一場更大的滂沱。
黃意憐循着顔後的指點一路施展輕功飛往拱辰殿,路上,卻總覺得似乎有人跟蹤,回眸一望,又看不見人影,周邊飒飒的風聲吹動寒聲的葉,他繼續往前走,背後卻似忽地射來一道冷劍,锵然作響。
黃意憐驟然轉身,但隻見一片秋水色的衣角,被泠泠寒風吹響在尚未曾落葉的參天古木上,瞧見那人衣擺處一枚極小極不起眼的黃葉紋繡,他忽地屏息一陣,凝眸仔細地望罷了這紋飾,便不再理會,徑自往前飛掠。
來人卻似乎分毫不想要講道理地出手便打,一根逾六尺的軟劍自腰間解下來,舉手便朝着黃意憐的心口背身處襲去,黃意憐冷眉一凝,眉毛上原先積累起來的水珠兒便順着須發一汩汩滴落下來,他問道:“姑娘乃凝州秦氏門中嫡女,何故要摻和進這些深宮龌龊之事來,中宮遣你,究竟有何意圖!”
話尚未落地,出手便朝着那女子腕間命門處奪去,那女子眼尖收劍,可惜黃意憐的輕功比她更好,快了她三步地将她的手掌朝上翻開,将長劍奪去。
“秦氏劍,不是這樣使的。”黃意憐語出一字,劍花長長地挽出一陣樹葉簌簌的聲響,令春末綠葉飄飛如雨,直落在那女子頭上。
“長劍還我!”已換下宮裝,隻做身江湖打扮的秦鸾原想着盡快出宮,不想于绯羅宮中便給人盯上,為防止夜長夢多,這才要對他下這殺手,隻是心中暗出一聲長歎道:想不到這個人武功身法竟皆在我之上,今夜奈何不了他,且先閃避!
“姑娘還沒有交代出,為绯羅宮娘娘做的,究竟是什麼事!”
黃意憐步步近了她身前,偏秦鸾緊着奪回自己家的劍,卻一步步皆比他慢上多一半,暗懊惱罷了,直截了當地說道:“江湖人士做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準則,不能出賣雇主,這是我秦氏一門立身的根本!”
說到秦氏,忽地擡眼瞥了瞥這位怪人,話說道:“你又何故知曉我家中家法的!說!是不是哪日隔牆偷窺!!!”
黃意憐聞言禁不住失笑:“秋黃葉乃是秦相族中徽識,凡王族出身,或世家之人皆眼見過這枚時刻繡在秦氏嫡出血脈衣擺上的族徽,難道我不識得。”
笑罷,微揚了揚劍稍對秦鸾說道:“姑娘若是家中獨女,将來要封侯拜相的,這'江湖人'的身法不要也罷,這劍丢了也罷!”語罷,竟當真作勢要将這一柄軟韌如鞭的長劍丢入三步開外的禦河——寒江園。
“别丢!你别丢——!”秦鸾明知自己阻攔不住這人,卻仍禁不住上前兩步阻攔他,出聲喊道:“你别丢我祖傳佩劍,我告訴你便罷了!!!”
黃意憐取笑罷了,一柄長劍向着秦鸾站立的方向反手丢回去,但隻聽滄啷啷一陣金石之響,那長劍被黃意憐以自身一道極為強勁的内力灌入,劍身陡然顫抖着,便自己回挽了好大一個劍花兒,螺旋一般地由小至大轉了九個雪花一樣亮閃閃的圈兒,劍身流光如飒沓銀河倒瀉出人間一般,猛地打直,便自入秦鸾劍鞘之中了。
“不過是......我家中母親拘管得太厲害了,我不欲苦讀文書這才入了江湖的,從未與家中提起,”少女說及這些,好生生一陣心虛地拖着長音,便拽着黃意憐才被細雨打濕了一層的外袍衣袖央告道:“我說給你聽,你可不要告訴我娘親去——!”
少女明眸善睐,引得黃意憐尤其注目了一陣,靜悄悄地抽回袖子,平聲道:“深宮不是久留之地,你的罪責交給我,我去替你善後。”
“绯羅宮那個娘娘......”秦鸾扣着手,抵在黃意憐耳朵邊上,悄悄說道:“說要我以家中經年傳下來的暗色夜合香毒殺了白貴妃,似乎......還提到什麼儲位,說是若白氏一死星霰宮中便再也沒了主子娘娘,那位寰親王......”
黃意憐聞此,眸色比方才春雨打濕了脊背時還要更寒上三分,瞧着自己外甥女兒說道:“你回家去,好生繼承你母親衣缽,再也不要入宮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