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門鈴響了,任然包好濕發,穿着浴衣,從衛生間裡出來,趿拉着兩隻拖鞋哒哒哒走到客廳開了門,門開是個快遞員。
“任女士你好,這是滞留在我們這裡的快件,請您簽收。”
任然剛旅遊回來,堆積了許多快件沒有領取,接過一沓簽收單,她熟練地一張一張簽過自己的名字,直到剛簽完某一張她發現樣式有點異樣,目光移到标題,不自覺念出來:“戀愛遊戲……這是什麼?”
“啊!”快遞員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女士,這不是我們的單子,可能是不小心跟什麼廢紙混在一起了,扔掉就好。”
“行。”任然簽好單子,快件都堆積在玄關角落,随手将可能是遊戲宣傳單的東西撕掉扔進垃圾桶,進了衛生間繼續吹頭發。
無人注意的垃圾桶裡,那張被撕毀的遊戲宣傳單邊緣閃爍白光,神奇地恢複原樣,一點也沒有撕過的痕迹。在房間裡走進走出的任然當然沒有注意到這點,當天晚上她照常聽着白噪音入睡,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床上的任然突然消失不見了。
*
被大雪覆蓋的山林裡,幾道身影不停穿梭追擊,最前面的那道身影似乎看見什麼,突然停了下來,并且迅速射了兩枚飛镖阻止後面兩道身影的行進。
“任然,你又搞什麼把戲,難道決意在此一決勝負?”兩個黑衣男人中左邊那個陰着聲音涼涼地問,身上已然負了許多傷,血色浸透了破損的布料。雖然他們兩個受傷不輕,但面前的女子負傷可比他們重多了,兩個對一個,勝算不小。
被叫做任然的女子也是一身暗色衣裳,身上深深淺淺一團又一團的深色血漬,她滿不在乎瞥了一眼身上的傷口,仍然随意地站着,聽見黑衣人的話,當即不屑一笑:“一決勝負?你們還真好意思說大話,我刀下都留了不知多少條你們同夥的性命,殺得你們就剩兩個人,你們要不怕死,大可以一起上。不過……”
兩個黑衣人姿勢變換,蓄勢待發,正提刀準備上前,就聽任然口風一轉,“不過前面有官兵紮營,要是不怕我們三個被一網打盡,大可以現在開打。”
方才任然往這個方向急速奔跑,跑得快要累死了,就遠遠瞧見遠處平地上一夥官兵打扮的人聚集在一起,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但這對她是件好事,經過數不清的打鬥殺了許多人,她的體力也到極限了,如果非要逞強,不是留不住這兩人,隻是那時自己也必然身受重傷。
那兩個黑衣人聽到這話果然停頓了一下,側頭往那邊望過去,果然見到許多人聚集在山下,兩人對視一眼,左邊黑衣人不甘心地放了句狠話:“别以為就這樣算了,你殺了我們頭兒,二把手絕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你,下次可就不是這點人了。”說完話,兩個身影一閃,消失不見,隻剩下任然一個人。
終于趕走了那兩個人,任然松了一口氣,前段時間她接了一個任務,要求殺掉河犬城無燼樓的首領,她潛伏了一段時間後,在無燼樓首領過壽大辦宴席時趁亂殺了他,殺人簡單,逃脫更難,無燼樓派了幾十人追殺她,她跑了兩座城三座山才脫身,真是累死她了。
想她上輩子,一個不想上班,到處旅遊,愛享受愛潇灑的人,這輩子居然幹起了殺手的行當,一是因為這具身體有天賦,二是這行業是累點髒點,但勝在自由,風裡來雨裡去,一個人愛幹嘛幹嘛。
任然喘了口氣,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都沒動靜,這才确定那兩人真的走了,她也打算轉身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正在這時一隻兔子竄了出來。
“喲,還挺巧,正好餓了呢。”任然利索地将匕首一丢,不偏不倚射中了兔腦袋,兔子歪着腦袋不動了。她幾步走過去,抓着兩隻耳朵拎起來,聽到什麼動靜,閃身一躲,藏在了樹上。
“我明明看見兔子往這邊蹦呢,怎麼就不見了!”樹間走出一個青衣男子,懊惱地左右張望,找不到兔子的痕迹。
“真的假的,我怎麼沒看見,你眼神不好看錯了吧。還有,明明營地裡做好了飯,你出來打什麼獵,真不嫌麻煩嗎。”另一個藍衣男子跟着青衣男子身後出來。
青衣男唉聲歎氣:“天天吃幹糧吃得我人都快黴了,這山裡怎麼走了半天沒見着動物,好不容易看見一隻兔子追過來,也不見了。”
“這裡離城裡近,附近的公子小姐都愛在這裡郊遊打獵,什麼大型野獸早早就攆走了,其餘小獸早就被捉得一幹二淨了。你就再忍一天,今天舉辦完儀式,明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兩個人拌着嘴又轉身回去了,兩人原先停留的一棵大樹,任然從樹上躍下,拎着倒黴兔子若有所思,“今天,官府要舉行什麼儀式麼……”
生火剝皮分骨肉,任然特地找了個離遠點的地方做飯,免得那兩個男的聞着味又過來了,烤好肉,最後從腰包裡掏了罐鹽和花椒,灑在兔肉上,香噴噴。殺手是需要經常風餐露宿的行當,逃跑的時候從城裡順幾瓶調料也是常有的事情,任然的廚藝并不如何出衆,對自己的要求就是能吃就行,等過了風頭,再回城裡吃喝玩樂。
她邊吃邊想,不知官府在荒郊野嶺能舉行什麼儀式,等會兒她肯定要去湊湊熱鬧。
吃完烤兔肉,任然等身上去去味,然後悄無聲息往官兵營地裡潛過去,營地管理松散,看起來不想要幹什麼太正經的事情,趁一個看起來挺内向的小兵離了營地去解手,任然毫不猶豫敲暈了他,穿上他的外衣混入其中,遇上了人就唯唯諾諾地站在一邊,沒遇上人就大搖大擺走着,左看看右瞧瞧。
任然發現,這些人情緒都挺放松的,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堆打牌閑聊,看起來一點不像要舉行嚴肅儀式的表現。瞄到一些人神神秘秘聚在一起在講八卦,任然悄悄湊過去,擺着一張無辜臉加入其中。那些人沒對她露出什麼警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繼續講。
“娘的,你沒看見那個公主有多漂亮!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也不誇張!我給校尉端茶倒水的時候路過關押公主的營帳,偷偷瞄了一眼!”被幾個人圍在中間的男人臉色通紅,語氣激動,又不敢太大聲被其他人聽見。
“真有那麼漂亮?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城裡頭的小姐,她坐在馬車裡,我沒瞧太清楚勒,不過就露出的那一點點臉我就可以肯定一定很漂亮……”說話的矮小男人說着說着就不知歪到哪裡去。
領頭男人很不滿地打斷:“去去,肯定比區區一個小姐漂亮,人家可是公主,一國公主懂不懂,公主肯定比小姐漂亮。”
“有這麼漂亮的女兒,陛下怎麼怎麼會舍得燒死她呢?”被反駁的男人也不高興地嘟嘟囔囔。
領頭的男人聽到這,臉色唰地變得更紅了,語氣興奮:“你沒聽聖旨上面說了,這個公主是個妖怪,狐狸精變的,聽說生下她的前王後就是狐妖,不知為何前王後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才又要殺了這個狐狸公主……”
任然從聽到公主是個妖怪的時候就開始驚訝了,聽到後面才直到這個所謂儀式是幹什麼的。
她現在身處的國家叫做柏國,柏國王上多年前和一個來曆不明的平民女子結為夫妻,那女子就是前王後,直到某一天,王宮中傳出消息,剛誕下一女的前王後原來是隻狐妖,魅惑王上,英明的王上下令處死前王後,但前王後性情剛烈,得知王上對她的處置後,毅然自焚,在大火中慘烈辯駁自己不是妖怪,懇求王上饒公主一命,那之後,整個王宮都對這件事噤若寒蟬。而小公主的命是保住了,但王上把她安置在偏僻宮殿,連各種節日都不讓她出現在人前。時至今日,王上再次下令,将公主押往烏霜山舉行火刑祭祀儀式。
公主不得王上寵愛,至今沒有封号,隻有一個名字,柏水青。
任然聽完第一反應就是,這該死的古代迷信害死人呐,什麼狐狸狐妖的,一聽就是後宮争寵構陷的罪名,但是轉念一想,下層的百姓沒讀過書相信這種妖鬼邪論不奇怪,但是一國之王能這麼容易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罪名就立刻處死前王後母女嗎,應該是半推半就,早就想殺死她們了吧。
唏噓了一會兒,任然暫時沒什麼感想,穿到古代這麼多年,幹的又是這個行當,她見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她見過的慘事更是數不勝數,在這裡生活得越久,對這些事情就越麻木了,她自己都不期待能活到老年,年紀大了武器舞不動了遲早被仇家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