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蒲月倚在他的懷裡,語氣低落地說:“婆婆說,她打算把村子交給我了,我原來想開口和她說我做不下去,可是看到她那種疲累的樣子,我還是說不出口,阿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遵守我們的諾言的……”
這不是蒲澤想聽的話,他對這個女人不過是逢場作戲,隻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前吵架不過是為了逼迫她,試圖打開她的心房撬開她的嘴,從她那裡得知村中法陣的信息而已。這女人這時候還和他磨磨唧唧這些感情上的事情,他心裡有些不耐煩,等他挖出法陣的秘密後,村子說不定都消失了,巫女不巫女的,算個屁。
他面上不動聲色,聲音擔憂柔和:“你也太看低我了,我怎麼會是那樣小器的人。看到婆婆這樣,我怎麼可能還跟你糾纏些情情愛愛的小事呢。我确實想讓你留在家裡當個平凡婦人那樣照顧我,可是婆婆也對我有恩啊,這種時候,我怎麼可能一心隻顧着我們倆。”
說到這,蒲澤聲音更激動了,仿佛深深擔憂着巫婆婆,他緊緊抓着蒲月肩膀,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擔憂和焦急,“難道說,婆婆即将大限将至,天神将要來接她了嗎……?”說完這句,他仿佛接受不了這個猜想,聲音都帶上了哽咽。
蒲月愣愣地看着蒲澤,為自己這段時間對蒲澤的誤會而後悔,她還曾經在心裡暗暗揣測,難道蒲澤怕她是那種朝三暮四會随便抛棄他的人,所以才緊緊地抓着她胡攪蠻纏,沒想到,是自己多想了。
她頓時又愧疚又心疼又充滿愛意地撲上去緊緊抱了他一下,淚水充盈她的眼眶,分開後她破涕為笑,連忙解釋:“怎麼可能,你别瞎想讓自己擔心了,婆婆身體一直很硬朗不是嗎。我想,她今天那樣是因為看到了那束神秘白光……”
終于接上了自己想說的話題,蒲澤心裡暗暗吐血,和女人玩你情我愛這招,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套流程了,每次都要說一大堆酸唧唧的屁話才能不動聲色轉到正軌上。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又疑惑不解地猜測道:“既然不是天神,那那道白光,莫非是……法陣?”看見蒲月驚訝地睜了睜雙眼,他一點也不心虛:“我們這樣的小村子,任何引人注意的寶物神人都沒有,唯一稱得上神秘的,就是村中秘而不宣的法陣。我想,村民們在私下也都有這個猜測。“
這個法陣,是在巫婆婆擔任巫女的那一年出現的,當時村人都說,巫婆婆村裡曆史記載最神異的一位巫女了。從前的巫女會的也就是制藥、祭禮、看農時、治病,隻出了一個巫婆婆,驚天霹靂般構造出一個法陣,使得妖怪們一踏入村子就會變成毫無妖力的原形。當時很多村民半信半疑,直到親眼看見幾起妖怪闖進村子裡退化成野獸,被大家一擁而上毫無反抗力地打死,大家這才震撼狂熱地歡呼,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用忍受那種在家裡也可能被妖怪破門而路吃掉的狀況了!
這讓巫婆婆的聲望在村子裡的威望達到最高,即使她之後再沒有其他神異表現,也分毫無損她的威望。而這個法陣被巫婆婆藏在隐秘處,沒有任何村民知道它的位置,唯有巫婆婆和她确定的接班人蒲月才知曉它的位置。
隻是不知為何,這段時間村中又開始丢失孩子了,雖然沒見到屍體,可是大家心中都猜測這是妖怪偷偷進村幹的,那時村民們還一度慌亂,以為法陣失效了,後來發現妖怪從來沒有露過面,也像以前一樣不敢進村,隻偶爾有落單的小孩或者大人被抓走,雖不知妖怪是如何做到的,但村裡的人心動蕩平穩了一點。
後來大家對此事的結論是,法陣的效果也許減弱了。得益于巫婆婆掌管了村莊八十年,在短壽的古代算是三代人的時間,她在村中的威望并沒有受到損害,何況巫婆婆都九十多了,大家覺得人老了法力下降也是正常的。隻是不知為何,巫婆婆還是精神大受打擊,緩了好一陣才重新振作,村民們都認為,這是受到村民被妖擄走的打擊,畢竟巫婆婆是親眼看着他們長大的人啊。
這一次祭禮上,突然出現一束久久不散的白光,村民們私下悄悄在傳,這說不準就和那神秘的法陣有關。
其實蒲月心中也有這個猜測,既然這件事情被所有村民都看見了,也藏不了多久,她猶豫地咬了咬唇,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其實,那地方确實是法陣藏身的地方。”
終于得到這個消息了!蒲澤嘴角暗暗翹起,眉頭一挑又繼續給自己加戲,他歎了口氣,:“小月,在我心裡,我們早已經是夫妻了,若不是還隔着你這巫女身份,我們早就拜堂成親了。現在巫婆婆這樣,你不知何時才能辭掉巫女者身份,也或許,我根本等不到那天。我離不開你,哪怕你未來永遠是巫女,哪怕我永遠沒有任何名分,我也會一直守候在你身旁!我隻想問你一句,你心中,當我是你的丈夫嗎?”
蒲月不明白怎麼突然轉到這個話頭,更沒想到蒲澤會說得如此直白,讓她這個無父無母無人教導女兒家婚事的孤女臉色都紅透了,不過她還是忍着羞意大膽回應:“當然,我們在一起兩年了,即使沒有名分,我心裡,還是把你當成我的夫君。”說完,羞怯地低下頭,作為巫女的鎮定完全不見蹤影了,在這個小村莊,人情簡單民風淳樸,她從小就是跟在巫婆婆後頭一心埋頭學習巫女必備的各種知識,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和嗔癡與她無關。兩年前蒲澤對她一見鐘情,直截了當對她表明心意,之後一直默默守在她身旁,讓她這個單純如白紙的少女一下子因為這新鮮又刺激的情感淪陷了。
蒲澤心中嗤笑,隻有他知道,兩年前他對蒲月各種殷勤不過是為了脫離平凡村人的日子,打算走蒲月路線進入村子管理層,事情一直很順利,但直到妖怪找上門,他才發覺困在小村中一輩子隻能當個井底之蛙,他為妖怪的神奇妖力和長壽所迷,答應了和他們裡應外合,獻上村子,一舉化妖!
他圖窮匕見:“婆婆和你之間的信任,就像你和我之間的信任,一樣堅固,我一直有種隐隐的擔憂,法陣是不是真的失去效果了,如果是真的,妖怪來了我怎麼保護得了你,我情願與你同死。我們相處這麼久,其實我有種猜測,不知道該不該提,但是你我之間的情分已是同生共死的夫妻,那我再對你有所保留就是對你的不信任。”蒲澤面上十分猶豫,還是閉了閉眼,幹脆問:“我一直不相信你和同為巫女的巫婆婆真的有什麼法力,我忍不住會擔心,所謂的法陣是不是隻是某種寶物,流落到我們村被巫婆婆所拾。我真的很害怕,這樣的寶物真的永遠靠得住嗎?今天的那道白光,會不會是我的猜想落實了,寶物出現了什麼異動?如果它效果消失了,我們村一定要早做打算,組織村民應對這種劇變,否則妖怪現身之日,就是我們村浴血之時……!”像是親眼看到了那種可怕的場面,蒲澤甚至臉色蒼白地發了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