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殷賀原本是柏國境内一個家境低微的普通平民,他生下來就虎頭虎腦,從小比别的孩子就高一大截,不到十歲力氣就堪比成年人了,他父母親高興地直誇他以後搬貨肯定比誰都快,能掙一大筆錢,其餘再高的期望就沒有了。
他十二歲要去碼頭搬貨了,沒幹多久就遇到了教他學武的師父,然後他的命運就發生了微小的轉變,從一個碼頭搬工,變成一個有名镖局的镖頭,這已經是很多人豔羨的工作了,雖然有點危險,但是薪資也是一個普通搬工不敢想的數字了。
這份工作讓他很滿意,工作内容他很喜歡,不同的旅途總能見識到不同的人事風景,所以他比别人幸運,早早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而且一切順利地向着總镖頭、甚至镖頭老闆的目标前進。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就差‘結婚生子’就能得到一個圓滿了。就像父母念叨的那樣,他同樣想娶個溫柔體貼清秀可人的女子,生一雙可愛的兒女,過上有妻有子家裡有煙火氣的生活,當然,他為此也付出了努力。他不像其他镖頭镖師那樣,送一趟镖就把錢全扔在花街賭場、吃喝玩樂。從人生賺的第一筆錢開始,他就在努力存錢,想找繁華的國都找個好地段買個寬敞的房子,給未來的妻兒更好的生活。
相對于他父母那代,他與未來妻兒這代的生活水平,提升了一大截,這樣的人生在他看來,已經非常讓他滿足了。
可是一切在送最後那一趟镖的時候,改變了。
那趟的任務很奇怪,要他們去柏國往南接一個人回來,聽說那人出國是為了尋找某種名貴藥材,所以人和藥材都是他們的護送目标。在柏國百姓的常識裡,柏國就是大陸最南端了,柏國南邊都是些山野,野獸多,瘴氣多,土地貧瘠,所以柏國才沒有占據那塊地盤。
想來他們能遇到的危險就是野獸和瘴氣,想一想豐厚得吓人的報酬,他們還是接了這趟镖。野獸嘛,隊裡都是有勇武有力能打虎的好手,他們還專門請了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來,不成問題,至于瘴氣,其實柏國南方地區,瘴氣也多,解決方法也很熟練了,隻要帶上醫師和各種藥丸藥劑,也沒多大困難。大家便一拍即合決定幹了。
殷賀他們千辛萬苦尋找到了目标男子,發現他全身傷痕、衣裳破爛,還不知為何東躲西藏着,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喜悅沖上腦袋,一時間都沒去注意那男子緊緊地抓着一個不知裝着什麼的籃子。
當他們踏上歸家的返途,重走一遍路程的熟悉感讓他們松懈下來,直到一隻長相怪異、渾身羽翅、羽毛漆黑堅硬的怪物沖到他們面前,他們還沒能反應過來。當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咬死一個人後,大家才驚叫着拿上刀劍去對付它。
可這隻怪物絕對不是普通野獸,更接近于……妖怪!他們的力量在它的面前太過于弱小,甚至殷賀引以為傲的,單拳打死老虎的力量在那個妖怪面前也不夠看。當殷賀深受重傷,神智昏蒙地倒在血泊裡,看見那個妖怪把他們這趟的目标咬成殘肢吃掉,再從掉落一旁的籃子裡拖出一隻外形類似它的死亡的小怪物,他才明白,這趟镖完全是個飛來橫禍,從出發的那刻,就注定了死亡,誰能想到目标會作死地去主動招惹那種妖物!
當妖怪目露兇光,滿口血腥地走向唯一存活的他時,殷賀覺得,他今天肯定要交代在這裡。但昏迷過去之前,他看見那個妖怪後面,出現了一道飄渺的紅色人影……
是他的幻覺嗎……
當殷賀再次睜眼,暈頭暈腦地看到頂上滿是蛛絲和缺口的橫梁,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活了下來。他艱難轉頭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廢棄的小木屋裡,床闆很硬,身上很痛,衣服不見了,身體的傷口被一圈不知名絲狀物厚厚纏着,已經不再滲血了。
殷賀立刻意識到,這是有人救了自己,然後他也很快聯想到昏迷前恍惚看到的紅色人影,想直起身去尋找恩人,可這一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止不住咳嗽起來。
木門從外被人踹開,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門受了這種力道,瞬間斷裂倒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來人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進來後看見他,很直接地哼了一聲,“都受了傷怎麼還亂動,你們人類這麼脆弱一不小心死了怎麼辦。”
殷賀沒有聽清這句話裡怪異的用詞,因為他看見面前的紅衣女子,滿腦子裝滿了窘迫,趕緊捂着身上的隐私部位遮羞,面上發窘,一邊咳嗽一邊掙紮着說話:“恩人,我、我的衣物怎麼不見了,起碼給我一件遮羞的衣服。”
紅衣女子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她看見此狀,幾步走到床邊,一手按着他的腦袋把他按回床,另一隻手直接扯下一片他傷口上的厚厚絲物,然後兩指夾着粗暴地塞進他嘴裡。
殷賀驚訝地感受那不知名絲物在他口中直接融化,變成冷冰冰的水劃過他的喉嚨,到了腹中又散發出熱熱的力量,治愈他的傷口。他剛剛被牽扯起的痛楚瞬間減輕不少,咳嗽也止住了。
他心中想,這恩人絕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