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任然和殷賀面對面坐在大樹下的小茶幾,周圍的蛛怪們已經離開了,是殷賀叫他們走的,他們也真的很聽話地走了,而且臉上都是一副緊張的神色,看來哪怕是他們這種無條件執行命令的‘機器人’,對于這種修羅場也是很心虛的……
殷賀不說話,任然也就沒有說,她托着腮不動聲色打量這一套木制桌椅,手藝還蠻粗糙的,感覺是殷賀親手打的,她在心裡心裡暗暗感歎,看來這個人類同胞和那個妖怪,還真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啊……
她正這麼想着,就聽到殷賀突然開口問她:“你是什麼時候被黎朱抓來的。”
黎朱,應該就是那個蜘蛛boss了。
任然露出一個略顯心虛的笑容,雖然這件事情完全不是她的錯,但是這種情況下,她可能勉強算是個‘出軌對象’?總之,她尴尬地摸了摸頭發,一切據實坦白:“我是好幾天前被抓來的,當時可吓死我了,剛到洞穴就被通知要被強勢産.卵,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陰影!!”
殷賀側着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任然觑着他的表情,很謹慎地說:“你呢,你是什麼時候被抓來的?”
“三年了。”殷賀喃喃地這麼說,同時轉過了身,正對着任然,動作間,他腹部上的那個凸起清晰可見。
任然:“……”從對面人勻稱壯實的身形來看,她判斷這個大兄弟應該不是吃撐了……所以……他腹部裡的就是滿腹的蛛卵?
任然被這個可怕的事實吓到,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問:“那個,你的腹部是不是……”
殷賀低着頭,摸上了自己凸起的小腹,苦笑一聲:“一個男人,大着肚子,一副懷孕女人的模樣,是不是古怪又可笑?我真沒想到,我這麼傻,被她騙了三年,竟然以男子之身懷胎三年也甘之如饴,若不是今天正巧遇到了你,我還不知道我會被她騙多久,難道等孩子生下來她才肯說嗎!”
任然越聽越不對勁,當然不是因為這怨婦口吻,而是他說的話有點奇怪。她一臉詭異地打斷了殷賀的話,試探問:“難道你不知道,三年之期蛛怪們破腹而出,你就會死去嗎?她抓我來也正是為了做一個産卵機器。”
殷賀茫然着一張臉,看向她:“三年?我會死?我肚子裡是蛛怪……們?”
任然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太慘了,這兄弟太慘了,活活被玩弄三年,又騙身體又騙感情的,她一臉沉痛地點頭:“對啊,你當這滿山滿洞穴半人半蛛的妖怪們是哪來的,當然是從你肚子裡來的!那妖怪根本沒安好心,純粹把人當作産卵機器,你前輩那些姑娘小夥們,都是這麼受害的。說實話,這滿山的蛛怪們,按我們人類社會的算法,那都是你的繼子女……”
所以你知道了吧,你前面已經有許多人遭此毒手了。
殷賀渾身一震,一個黑皮壯男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看起來簡直像弱不禁風的紙片,風一吹就能飄走似的,他嘴唇抽動幾下,顫聲說:“我前面,還有很多……男人女人……?我究竟是什麼,三年一丢的一次性用品,随便睡的男妓?”
任然心裡也為這兄弟點了根蠟,多大的心,被妖怪蒙騙整整三年,發現真相的時候,卻命不久矣了……不,應該說是那個黎朱巧舌如簧太能騙了!
殷賀被這巨大的打擊震撼地整個人都回不過神,摸着自己的肚子說:“我以為這裡面是我們倆的孩子……”
任然看了一眼對面男人的風姿,默默想,黑皮孕男……這妖怪吃的還真好。嘴上委婉含蓄說:“如果說是一生下來就能跑能跳、人高馬大、能吃肉能戰鬥、還想和母親交.配的孩子的話……那也算吧。”
殷賀:“……”他突然想起來那些妖怪總是用熾熱的眼神看着黎朱,他當時隻覺得那是小妖怪對頂頭老大的崇敬,現在把任然石破天驚的話聯系起來……就得出了一個讓他震撼的事實。
這些‘前任’生的娃居然觊觎着他們的‘母親’……一瞬間,殷賀覺得腹中都古怪發虛起來,從前他以為腹中是他和黎朱的骨血,所以滿腔湧動的父愛,現在他看着自己的肚子,隻覺得可憎可恨。
他們不是他的孩子,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隻是黎朱借他的腹部培育的小妖。
他現在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個事實了。
一陣瑟瑟的涼風吹過,卷着草地上的落葉斷草亂飛,一時間,兩人都有點沉默,殷賀在想什麼任然不知道,至于她自己,她則是憂心忡忡地想着自己難道反抗不了可怕的命運嗎,難道自己也要如殷賀他們那樣,完全不能反抗地被關在這裡?
诶,現在好像蛛怪都不在周圍了,她是不是可以逃跑?任然左右看看,忽然想到這點。
她異動的表情被殷賀看在眼裡,雖然仍處于絕望壓抑的情緒,仍然忍不住提醒她,“逃不出去的,那些蛛怪靈感很強,隻要在這山上,一絲異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任然仔細瞧了瞧,發現他說的還真對,她看見樹林隐藏着許許多多的影子,堅硬銳利的甲殼,隐隐露出來的節肢,明顯是有些蛛怪不肯離去,還在窺伺。
任然:“……有必要管得那麼嚴嗎!”
她啪的起身,大步走過去站定,把雙手伸出來,就像犯人主動戴銀手镯的手勢,大吼一聲:“好了,别藏了,我也不掙紮了,快點出來,帶我回去,回去躺着還不行嗎。”
殷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