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是一代枭雄,是破壞神轉世,他所到之處必将引起戰亂,必将生靈塗炭,我怎麼能放他流毒世間?
在雪國與青國的那場紛亂中,千裡芙幽站在雪域高原,看着風前落和雷卓旭在空中厮鬥,她高呼,讓他們住手,她說,“看到你們這樣,我滿眼的不忍,如果你們不住手,我就用尖刀插入自己的胸膛,與冰雪長眠。”
她的聲音十分的錯落凄緊。她說,是什麼讓她的戀情如落紅般凋謝,覆蓋于皚皚白雪之下,從此幸福永失?她說就是因為前落無情的破壞。
風前落一雙琉璃珠璀璨的眸子望着冰域上的芙幽,風吹起她金色長幅的裙擺,給人一種虛無缥缈的錯覺。
她仿佛從沒在意過他,每次見面,都讓他一夢成空,傷心不語,而退縮與她交談,隻能幻想也許是她假裝不看他,讓他得不到而更珍惜現在的所有。他試着對她微笑,而驕傲的她總視而不見,聽到心中無數個聲音對自己說,何必呢?卻又是難以抗拒,難以放棄。
芙幽,今天唯一一件事不聽你的,就算你對我說别再煩我,就算你再難靠近,我也難以不再想念你,我也難以抗拒你美麗的容顔。希望明天能夠見到你會心微笑的容顔。前落暗暗對自己承諾,又繼續和雷卓旭拼殺。
站在寒風獵獵的冰原上,她真想笑問蒼天,為何情深不壽?為何蒼天最恨人間白首約?恨圓月有缺,怪四季更疊。天涯暮雪無人相偎,心事明晦,情絲難斬亦難解錯對。歲華漫漫,護一人無恙無憂,鬓角已然凝霜,亦榮亦枯。白首相偕,死生契闊。浮屠之處入史書,世事盡不過萬象如故。紅塵如何?人間如何?心上又如何?寒窗雪,盈盈淚眼,一樹情花開遍,笑逐顔,情絲萦繞萬千,一場雪冰冷常寒如月。孤膽誰擋,殺氣震蕩,紫雲輕紗,我知君如川澤,證我情海滄桑,與君攜袖折花,如露如電人生幾何,一場夢美如畫,絕情水漫天是非路阡陌,蠻荒中惦念情與劫,唯有癡戀不願遺忘。一縷青絲飄落,心了無牽挂,被命運風幹成沙,冰封的心還能去哪?情之一字,寫下怎圓?
“晴然墜下冰河,你可有一絲愧疚?你無邊的嫉妒泯滅了你的良知,你可有一絲悔意……”
輾轉這幾天,千裡芙幽沒有睡一個好覺,整晚都在做惡夢。她夢見雷卓旭抱着奄奄一息的晴然,狠狠質問她。醒後,她笑,笑三聲情為何物,隻叫人生死相許。
可有一絲愧疚?……
她嘴角勾起淡笑,望着蒼冥暗暗說道:“晴然,你可要走好?”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逼迫晴然墜下冰竹峰兀,晴然也活不了許久了,而且會老得特别快,幾年就會皮膚幹枯,頭發發白,但她從不向任何人解釋。因為隻有她知道暗夜絕魔的綠色屏毒至今無藥可解,兀神醫隻不過怕雷卓旭擔心,沒有告訴衆人罷了。
她冒着被天下人辱罵的危險,冒着這個天下之大不韪,清除所有不服從她的人,包括雷卓旭、雨萊、電秋這三位父親的入室弟子,一統冬臨,重振北溟主權,并逼迫聖女墜下冰淵,這事應該傳到了雷卓旭耳朵裡了吧。
他應該十分恨他。恨她下狠手傷害晴然與他的骨肉。
他總是這樣誤會他,不如就多誤會她一次,也無妨。反正她已經習慣了。他應該知道,他們是一樣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懂她的野心與權勢之于她的重要。
冰刀拔出,血絲連珠。
想起那個寒冷的晚上,經過一夜救治,自殺的她終于恢複了意識。但她拒絕吃任何東西,一個人在芙蓉圓月下跳舞,從雪宮一直跳至踏雪橋。
她的手腳冰涼如雪,因重傷所緻,禦寒的内力也失去了。他扶她進房,她竟對他笑,說要跳完在北溟的最後一支舞,跳完了,他們夫妻的恩情便結束了,她便不再是他的妻子。她還說,從小到大都是前落寵着她,比雷卓旭對她還好,但她卻被他寵嬌了,慣壞了。
說着,她的身子旋轉起來,手臂也慢慢伸展開來,一圈一圈,在呼嘯的寒風中舞動。金色的外套随風飄落,露出鵝黃色的單薄的衣裳,然而她沒有顧及,仍在旋轉,而且越旋越快,他想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舞動。
鵝黃色的綢緞在寒風中舞出一圈又一圈淡淡的光芒,如蓮花的開落,如金色芙蓉最芳香的花瓣。然而她的眼神中卻透着無盡的哀傷。淡色的染血的唇瓣分外豔靡……
玉卓公雷卓旭及其擁護者被驅逐出了冬臨,而天王極帝風前落對天下隐瞞了這個事實,他告訴上蒼蓮姬千裡芙幽,雷卓旭已被他殺死。千裡芙幽憤怒地對他說,她會找他複仇,她會要回她曾經委身于他身下的尊嚴。在靈域冬臨雪宮寂靜地住了一段時間,櫻芸蝶夢一直照顧着她,用天音琴聲為她療傷,千裡芙幽身心之傷漸漸地恢複了。
後來,他們去了碧落東海,天氣嚴寒,徹骨的冷,走在冬天荒蕪的路上,沿着海岸線,整座城市仿佛被遺忘了。日複一日,切斷了來路與去路,到了年末,白旋鳳抱來了孩子。孩子啼哭着,臉上被北風吹得微紅。
深夜,星星都沉睡在深海裡,站在海邊,白旋鳳跪地說:“宮主,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她說,就叫玉泥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