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
直到這時,劉錦棠才意識到——“變形”後的朱五七所用的聲線,正是沈夜北的聲音!
——雖然模樣确實不怎麼像,但這聲音已經足以以假亂真了!
那邊沈夜北卻不像他一樣大驚小怪。前者走上前去,擡起手捏了捏朱五七的肩膀和手肘,結果被朱五七飛速擡手拍開了:“幹嘛呀你,想耍流氓?”
“硬的?”沈夜北的臉上也頭一次流露出些許驚訝之意。
朱五七不悅地照着他頭頂就是一下——如今“她”已經和他海拔一樣了:“廢話!老子又不是面條,怎麼可能是軟的?”
她用沈夜北的聲線“撒嬌”,激得劉錦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沈夜北淡定地收回手去:“你的化形術,是可以随意改變樣貌和聲音?”
“對啊。”朱五七用她化形後過于纖細的手指摸了摸鼻子。沒辦法,她原形就算再高大畢竟也是女人,骨量有限,變形後也不可能憑空多出來十幾斤。
她抱怨道:“這次效果不太理想,正常情況下我這胳膊不會是這副鳥樣兒——”
然後舉起一隻竹竿似的手臂,無語地沖他翻了個白眼兒:“你太大隻了!”
劉錦棠已經開始捂嘴了,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笑出聲來。
沈夜北不以為忤:“你似乎改變不了發色和瞳色。之前那個被你取代的祭司須發皆白,你若要以假亂真,必會易容。”
“……”
朱五七郁悶地又摸了摸鼻子:“你這小白臉兒,比狐狸還精!好吧,老子确實也會易容。”她又湊近他的肩窩,像隻小狗一樣嗅了嗅,忽然惡意地揚唇一笑:
“把你腿砍去半截再給你臉上捯饬捯饬,一定會是個絕世大美女啊。”
也不等他發火,朱五七就哈哈一笑直起身來:
“我這個人,向來不屑于長篇大論地講道理。複仇軍裡那些心慈手軟的首領們不想手上沾了‘無辜之人’的鮮血,我就隻能順着他們的意思喽!老實說,之前那兩個月的風平浪靜幾乎都要把我給騙過去了——還好還好,對那群人形畜生老子一開始就沒放松警惕,城裡城外都埋伏好了。倒是你——”
她危險地眯起了眼,捏着下巴審視地打量着他:“你說要把古城交給複仇軍,實際上不還是在城外留下了一個營的兵?滿嘴謊話!哼,看在你的兵又一次救了一城百姓的份兒上,老子不跟你計較了!”
氣氛嘻嘻哈哈地緩和到這種程度,她才終于端正了吊兒郎當的态度,正色起來:“剛才你們說,還要放過那些戰俘——喂,你他媽怎麼想的?明知道會是什麼後果還要放任這種結果發生?還他媽嫌自己人死得不夠多嗎?”
進一步欺身上前,用她如今那張和沈夜北三分相似的臉附在他耳畔,低聲反問:“還是說,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對于她“越界”的發問,沈夜北并不想給予答複。他反問道:“朱小姐此次前來,不隻是為了‘叙舊’吧?”
朱五七後退半步,站定。沉默半晌後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沈将軍,之前你利用複仇軍開路這件事,我永遠都不可能忘懷!但經過那次平叛……看來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兒,既然看出來那些回鹘平民和叛軍遲早會合流,就應該力排衆議将危險苗頭扼殺于未然!我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承受住巨大的輿論壓力去做正确的事,以至于間接害死了不少同道……這樣卑鄙的我,已經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你的立場了。
——所以現在,我要做正确的事,用自己的力量幫你們徹底解決回鹘與華族之間的‘問題’。這不止是為了什麼狗屁民族大義,更是為了我們自己和子孫後代的美好生活!”
正确的事。
沈夜北微微一笑,繼續反問:“哦,你打算怎麼‘幫’我們?”
“異人軍團。”
朱五七斬釘截鐵道:“這四個字,是我剛才聽你和劉錦棠劉統領在營帳裡說的。”她又看了眼劉錦棠那下巴脫臼的驚愕模樣,自信地揚了揚下颌:“别忘了,我可是會化形術的異人——十萬人裡都找不出一個!我的五感可是遠超常人的呢。”
嘚瑟完畢,她又重新轉向沈夜北:
“西征軍要對付成百上千的異人軍團,隻能有兩種方式:一是同樣調用異人‘以毒攻毒’,二是使用黑傀儡武裝普通士兵。我姑且一猜,将軍你選擇的方案應是後者。而我們複仇軍恰巧就曾于叛軍在整個大西北四處作亂之際,陸續收編了不少衙役和散兵,約莫兩千人左右——而他們,個個都能娴熟使用黑傀儡作戰!”
看着眼前年輕女首領那生機勃發的自信面孔,沈夜北倏然間有了種異樣的感慨:
原來上蒼不止會給他出難題、設障礙,有些時候,也會給他以意想不到的助力。
原來世上的所有困難不止有“計謀”這一樣東西可以解決,有些時候,運氣也有可能成為決定天平傾向的關鍵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