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漢韬是心疼我了?”
“我——”
“既然心疼我,”沈夜北根本不給他狡辯的機會,眯起眼睛,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對面年輕的大總統:“現在就放我走,如何?”
對于這個問題,柳餘缺來的路上就已經想過無數次了。他發誓,如果按照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此時手裡如果有鑰匙,現在早就能立馬把人給放了!
然而……
“沈廷鈞,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兒?”現實中的柳餘缺,卻罕見公事公辦的正色起來:“就算是我,如今也不能徇私枉法随随便便就把你給放了——否則,聯邦法律尊嚴何存,合衆國和過去幾千年專治家天下又有何區别?”
硬着頭皮說完這一席言不由衷的話,柳餘缺不自在的側過臉去,不敢再看沈夜北。然而後者卻并未露出任何失望之色,語氣也很平靜:“所以,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他的語氣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和淡然,仿佛如今身在囹圄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一般。柳餘缺微微一哂,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如今合衆國内,早已沒有天子,隻有公民。”
沈夜北輕笑了聲。
柳餘缺頓了頓,索性竹筒子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
“野軍那邊,我會想辦法和老高談談……未來聯邦隻保留一支軍隊,那就是華夏軍團。華夏軍團,将屬于全體國民!”
聽到這裡,沈夜北左手動了動,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幾下桌面:“二哥,當為堯舜啊。”
什麼意思?
柳餘缺一臉懵逼。他試圖從沈夜北此時的表情或眼神中讀出些言外之意來,可惜,沈夜北卻沒有正眼看他——又或者,那雙睫毛長長的綠眼睛隻是自顧自垂下眼簾,阻攔住了一切外界想探尋内心真實想法的企圖。
“還有,”咽了口口水,柳餘缺決定就在現在,把所有的事情一口氣辦完:“我請你做一件事。”
沈夜北終于再次擡起頭來。但他也隻是靜靜的看着他。
“我請你,放過高歡,也放過新黨。”
沈夜北于是又笑:“為什麼?”
“為什麼?”柳餘缺強壓怒火,勉力忍下當場掀桌的沖動:“不懂裝懂嗎?我問你,臨時憲法裡對公民權利一節怎麼寫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沈夜北臉不紅心不跳的盯着他:“所以?”
話音剛落,他的衣領就被一把扯住。柳餘缺攥着他衣領的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句:“沈廷鈞,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什麼都不在乎。但你要是敢再把這個國家搞亂,我饒不了你!”
沈夜北任他拽着,神色平靜:“你本來也沒饒過我。”
柳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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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條瘦弱的難民小蛇,它哀求動物樂園裡的小動物們收留它,并且保障蛇族難民們的平等權利。小動物們都很同情它,打開大門把它放了進來。
負責守衛動物樂園的警長大灰狼卻極力反對這件事。它早就看出來這條難民小蛇是一條毒蛇,而它的族人們也都和它一樣劇毒無比。小蛇吐着信子,可憐兮兮的仰望着高大的灰狼警長,哀求它放過自己一馬,可灰狼警長是個鐵石心腸的家夥,無論如何都不同意。非但如此,它還當着所有小動物的面,對這些可憐弱小的蛇族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滾開!不然就吃了你們!
大灰狼惡狠狠的說。”
卧室裡。高歡在此處故意停頓了下,然後饒有興緻的看向聽故事聽入迷的親生女兒高子文、以及養女蕭靈犀。高子文年紀太小,一時聽得入神沒有反應,稍大一點的蕭靈犀沉靜的問道:“父親,然後呢?”
高歡似乎很滿意這兩個孩子的反應,于是繼續講述下去:
“小動物們害怕極了。它們怕的其實不是灰狼會傷害蛇們,而是害怕終有一天,強壯兇猛的灰狼會向它們也露出獠牙,甚至吃掉它們。”
蕭靈犀安靜的聽着。她狹長的眼睛隐藏于陰影中,嘴角彎彎勾起,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冷笑。
“于是,小動物們有志一同的,以‘全民公決’的形式驅逐了灰狼警長。”
蕭靈犀這時忽然開口:“這并不是故事的結局。”
高歡笑了笑。“你很聰明。”他說。
蕭靈犀不再多言。她徑自走到窗前,稍稍拉開窗簾向外望去。
街上。成群結隊的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舉着“罷免沈夜北”的條幅,正從樓下慷慨激昂的路過,吼聲震天。
——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