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煩心這個事情，蔣老闆、裴亦杭也在焦慮的東西。

标簽。

一些無法掌控的标簽。

比如alpha beta omega，男女，年齡，學曆專業。

形容詞是流動的，而性質表述是客觀的。

勤奮的，懶惰的，機靈的，古闆的，認真的，粗心的，讓人喜歡的，讓人厭惡的，那些或褒或貶，everything。

形容詞是機動靈活的，沒有普适标準的。

比如，“優秀”。

考上92是優秀，保上雙一流是優秀。

在省會打工是優秀，在超一線就職是優秀，拿到灣區offer是優秀。

拿下項目也是優秀，沒有被裁也是優秀，不家裡蹲也是優秀。

擔下責任是優秀，推掉問題是優秀。

這些輕飄飄的，沒有實感的形容詞，是沒有基準和門檻的，也許換一個領域，跨一個行業，就會有不同的狀态；也許經曆些磨砺積累些經驗，又會有不同的結果。

更容易地，換一個評價官。來自公司的，來自學校的，來自家人的，來自老闆的，來自同事的，來自客戶的。

隻要換一個時間，換一個空間，就會得到不同的答案。

沈玫不是天賦型，無論工作技能還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都不是。

就算是公認的，她天賦型的，在t2深造的同學，也不能在工作或學業中幸免。

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沈玫隻是一個學曆一般，工作也一般的人，唯一比較厲害的一點，大概是勤勤懇懇地全勤，也算跟過幾個大項目，不算太老油條。沈玫是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世界的垃圾兼沈玫自己的寶貝。

對這種世界npc，多數時候，這些形容詞不在說明被評價人的什麼，旨在說明評價人的什麼。

但還有的标簽，是她改變不了的客觀結果。

比如，學業背景。她并沒有聰明到考到一個很好的學校，能夠在一個專業修行得不錯。世界變化日新月異，行業一天一個樣，容不得她再多備一年，再多來四年；再多試一年，再多熬三年。這個标簽就像一套她極其鄭重的但又不合身的禮服——還不錯但又無法大肆施展拳腳——理論上可以重開，但是她耗不起時間，也不敢肯定n年後的形勢是否如願。

比如，年齡。沈玫可以積攢經驗打造一個“資深”打工人人設，但招聘公告裡的年齡限制過不了就是過不了。比起元氣四射活力滿滿的應屆生，天賦異禀資源傍身的技術大佬，誰會想要一個資曆普通搖搖欲墜的大齡社畜？投遞都進不去，直接退單好吧。

比如，性别。她要在面試時使盡渾身解數，繃緊神經卻又故作輕松，表演出她積極健康的工作狀态，要和老闆口若懸河，介紹她的經驗，她的理解，她的熱愛，她對行業認真又狹隘的分析，然後又要小心翼翼地緊張分析hr的神色以及所謂來自老闆的轉述，自己在人事眼中究竟如何。最怕好不容易通過投遞筆試，卻僅僅是因為“性别”——而非能力——在面試卡殼。

恐慌，因為不可控制。

人不會100%相同，每個人還有沈玫，都是有那麼一些閃光點，但在市場基數太大的情況下，個人些微的優勢并不那麼明顯。

市場上的絕大多數工作，不要求那麼獨到出衆的才華、隻是需要一個“還能湊合做”的人填充這段空白保證運行——不管這個崗位叫什麼名字。應試者相較于他人多出的0.00000....001%優勢特長，也沒什麼意義。

雖然要明面上要對所有求職者平等公開，但每個hc，除了硬性的能力要求，最終的聘用也藏着有老闆自己的偏好，性格，學曆，特長，性别，有的可以僞裝，有的可以速成，有的無法改變。

她當然理解所有老闆和人事的選擇，所有的标準、要求、規則都有它的來源。這是在大量應試者中快速篩選目标的最高效方法。她改變不了。

她隻能在每次交涉和battle中，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讓人覺得，這人能使，先找她吧。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菜了。哎，這問題，沈玫自己全責，好吧。

她想到鄭穎這位前人事的态度，就算再笨，也能懂得話語之下大家真實的想法吧。

想到裴亦杭性别直接beta變成omega，……以後還是會有影響吧？

吃飯的時候，沈玫一口氣傾訴了。

“不要emo，做到什麼程度是什麼程度。”沈佑在紅辣辣的紅油鍋裡夾出一筷子吊龍給沈玫。

“不要去想那麼多了，績效評分老闆給，級别好壞，還不是看老闆心意。”周瑞琪吃得一嘴紅油，滿不在乎。又下了一盤雙椒牛肉。

沈玫夾起一口燙得發卷的毛肚，咬一口才發現藏滿了花椒，麻得她眼淚水狂飙：“可是不想那麼多，好難啊。”

周瑞琪架着筷子晃，點評道：“他不樂意就不樂意呗。老闆他愛招不招，愛要不要。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沈玫今天變成了希望的黑洞：“說實話，我也知道，這些标簽這些要求，無非就是老闆的篩選方便而已。但是感覺，希望渺茫啊……啊……我好爛……如果我是omega，現在失業，我這能力能找到什麼工作啊。”

“現在的問題是，你不是omega，你是沈玫，”沈佑鄭重地說，“别去想那些标簽和分割，能做到怎樣就做到怎樣，他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總會有過法的。”

周瑞琪說：“反正那些要求标準，如果你能克服，就過去了，不能克服，那就不過去呗。改變不了就算了呗。人非要自己吊死啊。”

沈玫吃着東西，想不出回應的話。

周瑞琪搖搖頭打趣到：“沈玫居然也有需要被人安慰的一天。趕緊吃點牛肉，冷靜一下。”

沈玫恍恍惚惚地回複：“哎，反正。火鍋好吃。”

沈佑滿足地附和：“嗯嗯，我收藏這家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