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玫像個無頭蒼蠅,到處亂轉。
悶悶的。想吹風。
于是開了輛共享單車,騎到江邊。
從家到江邊,約莫十幾分鐘。
到了Q市大橋。
這座橋是Q市最大的一座。
夜晚橋上偶有車輛經過。
橋上的行人更少了。
橋離江面幾十米的高度差,讓人走橋上,白天隻肖豎直向下地對幽深的江面注視一眼,你的心髒和腿便會失去控制,被江水拉扯到水底。
深夜的江面是一片漆黑,向下一看,便有種被深淵凝視的束縛感。
又不釣魚,沒事人誰往下看江水啊~
沈玫走到橋中間吹着風。
舒服。給超負荷的大腦整點風冷降溫。
想着要扮演優等生,她就受不了。
她又不是三姐,連編簡曆蒙面試都過不去的人,現在一步到位,直接裝上了。
她覺得腦子亂得要死,下一步要怎麼做,她也一團亂麻。
現在要她繼續裝beta沈玫,她也裝不下去,她不想扮演另一個人活着。混亂,想死。
……也許跳個江就重開了?
冷靜。不是,号是重開了,但不一定能開回去啊。
之前她是怎麼來的,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起來就上班打卡去了,之前的周末也是正常地和朋友聚餐而已吧。
不行,跳橋不行。
沈玫倒在欄杆上,嗯,就是想不出回去的方法。
總不能回床上睡着吧,她天天睡也沒見回去啊。
沈玫轉身注意到,橋的另一邊人行道。
是一個背影,面朝着橋外邊。
一動不動,靜止着。
旁邊什麼東西沒有。
什麼玩意。
大晚上釣魚不帶裝備?
大晚上的。不是要跳吧。
她自己都沒跳,還要當别人的目擊者?
沈玫腦子一團亂,翻過隔離帶。手腳有點顫抖,差點就是連滾帶爬滾過去了。
沈玫心裡默念:可不能撞我……算了撞了就重開了…不行,我可是好市民。
晚上的車不多,沈玫幾下翻到了對面步道。
一個人背對着車道,看着江水。
她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微微拱着肩,頭輕輕垂着,不見更多動靜,隻是雙手緊緊握着欄杆。身邊什麼東西都沒有,空空蕩蕩。
也沒有魚竿。
像是醞釀了許久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把手肘架在欄杆上,正要擡起左腳——
“你在幹嘛。”
沈玫從黑暗中突兀地現身,把對方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我…”面前是個和體格相差無幾的男性。
沈玫張口瞎謅:“這橋禁止随地大小跳,跳橋的罰款50嗷。”
“還要罰款啊………啊?”
沈玫想再靠近一點,對方警惕地後退一步:“别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好好好,”沈玫趕緊妥協,雙手插兜後退了幾步,平複對方心情,“我退了,先不跳好不?”
對方仍然警惕高度戒備。
“你好好的為什麼要跳江啊。”
“管你什麼事!?”
“是不管我事……為什麼要跳啊。”
“……”
“總是有什麼苦衷吧。”
“……”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一定能幫到你,但是說出來也許心裡會好受一點。”
“……”
“還挑這個點,選Q市大橋…确實位置挺好的。這裡跳下去,下遊就不好撈了。”
“……”
對方不動,猶豫着。
他不那麼想輕生。
沈玫非常笃定。
真正義無反顧要了結自己的人,不會這麼猶豫不決。
他在猶豫。但不知道哪裡有台階下。
算是運氣好。
對方如果真要跳,她可摟不住。
沈玫心跳加速,有種莫名的激動。
大概是可以現場吃瓜,一手瓜源的激動吧。
對方說了,說得很亂。
理下來,人生難事,不過柴米油鹽婚喪嫁娶。
他是本地人,工作認識了異地的對象,他是beta,對方是omega。關系還算穩定,談了幾年。
可惜自己經濟水平很一般,又是異地。對方父母一直不支持。自己父母也不看好。
雖然感情很好,但結婚卻遲遲定不下來。
無非是争彩禮和陪嫁的條件。
啧,沈玫在心裡啐了一口,怎麼abo世界也如此傳統。
自己還在努力攢錢,有車沒房——如果需要,他也可以馬上湊錢看看二手。如果來和他過日子,omega要長期離家異地,對方家裡本不願意,隻是情真意切磨合了好幾年,又定下十幾萬彩禮和幾萬其他林林總總的花銷,對方父母才算是勉強同意。
但不久前戀人親姐妹beta的結婚對象是個家庭條件不錯的alpha,彩禮現金大幾十萬,非常痛快。
于是對方父母心裡有些意見,雙方原本談定的十幾萬變成三十幾萬。
對方家庭的意見很堅決:omega可以找資質更優的alpha,跟了你,又是異地。想要結婚,那就拿出一樣的誠意。拿不出車房,就現金來湊。
他已經把所有親戚跑一遍了,無論如何也湊不夠了。轉頭拜托戀人,能不能和伯父伯母再說說,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但戀人支支吾吾,但最終也沒有談下來。
這段感情自己的父母本來就不抱希望,是自己一意孤行以為是克服世俗阻礙,結果把自己家底都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