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這是夜風吹動簾幕的聲音。
晝涼摸不準時間,自從她賣掉手機後,他們中間唯一能掌控時間的人就變成了還歸。但還歸已經睡着了,呼吸聲非常悠長。
她隻能憑感覺——
應該是過了很久吧?
卡卡瓦夏重新掀開大篷車的門簾,瞬間,一陣冰冷刺骨的夜風就鑽進了車廂裡。卡卡瓦夏反複搓動着手臂,他踩在木地上時,晝涼甚至能從木闆的震動感覺到,這孩子被凍得發抖。
……至于嗎?
如果還歸在卡卡瓦夏這個位置,她在撩起簾幕,被夜風吹一臉的時候,就已經滑跪回溫暖的毛毯裡了。
窸窸窣窣。
卡卡瓦夏找了一個角落蹲着。
十幾秒後,晝涼翻了個身。
又過了十幾秒後,晝涼再度翻身,這一翻身又往卡卡瓦夏的方向滾了半米。車廂原本就很狹小,此時此刻,卡卡瓦夏徹底被她困進了角落裡。
“……晝涼姐姐?”
“嗯。”
晝涼從毛毯裡伸出手,捏住卡卡瓦夏的手,她幾乎以為自己握住了一塊冰。
黑暗中,誰也看不見對方的臉。
晝涼聽見一聲很輕的笑聲,卡卡瓦夏慢慢地回握住她的手,他壓着嗓子,像是在說悄悄話:
“晝涼姐姐的手真暖和。”
晝涼搖頭:“是你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風了。”
“不是的。”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有什麼好擡杠的?
“晝涼姐姐,其實我不讨厭茨岡尼亞的夜晚。”
“嗯。”
“雖然風很冷,但夜晚很明亮,偶爾還能看到非常美麗的極光,在埃維金人的傳說裡,那是芬戈媽媽垂下的裙擺。而埃維金人去世後,我們的靈魂會升上天空,追随着極光……”
“嗯。”
“我剛剛就看到極光了。”
“……”
“我想,在那簾幕般的極光後,爸爸媽媽會不會在那後面凝視着我啊……”
晝涼聽不下去了。
他好吵!
晝涼掀開毛毯,毛毯直接蓋到卡卡瓦夏的頭頂,把這個大晚上不睡覺、缺心眼、專戳别人肺管子的可惡小鬼蓋得嚴嚴實實。
“晝……”
“閉嘴,長不高的小鬼就該老老實實的給我睡覺,再啰嗦,我就打暈你。”
這番話純屬胡說八道。
晝涼壓根不懂如何精準打暈别人,然而,卡卡瓦夏卻好像信了,他瞬間安靜下來,四周重新變得寂靜。
晝涼睡不着。
卡卡瓦夏應該也沒睡着。
又過了幾分鐘,她感覺到一個稍微暖和起來的溫水袋(畢竟還沒有熱起來)貼在自己的背後,對方動作很輕柔,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慢慢地,
慢慢地——
溫熱的液體就隔着毯子滲透到她的背脊上。
卡卡瓦夏發出微弱如奶貓的鳴叫,也不知道他是醒着,還是在呢喃夢話,那微弱的聲音忽然就鑽進了晝涼心裡頭。
“姐姐……”
“……别、别隻留下我一個人啊。”
晝涼:“……”
她心想,自己真的不該待在這裡。
*
*
光陰飛逝。
半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天還未亮,大篷車外就騰升起茫茫白霧。
晝涼第一個跳下大篷車,她剛往前走兩步,就感覺到自己頭頂和肩膀閃過一絲涼意。她回過頭,就看見從天穹落下的灰白細線接連不斷地敲打着車檐。
……下雨了。
這場劇情裡的大雨如約而至。
還歸緊跟着晝涼,第二個鑽出車廂,冷冰冰的雨水掃過她的臉頰,她下意識想找個躲雨處——
一陣冷風吹過。
還歸被澆了個透心涼。
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