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便到了講學之日,總長将人都聚集到了中庭,此處空地最大,最适合大活動,就這樣陸覺淺在正上方講學,談談自己對于考試的認知,如何去學,學什麼,都大概講了講。
等發現講完了的時候,自己嗓子已經有點冒煙了,居然一口水沒喝。
等換到黃蔺芝時,陸覺淺才趕忙灌了幾大杯水,轉而才坐在黃蔺芝側方聽友人的講學,雖然二人的稿子都提前交流過,但再聽總是有另一番收益。
但陸覺淺四下望了望,方才喝急了的水現在做怪了。
“總長,我離開一下。”
總長聽的正歡,便點了點頭,任由陸覺淺去了,都是學裡的學徒,不至于迷了路。
去解決了方便,陸覺淺才覺得一身輕松,搭手放在身前慢慢走着,低頭看着腳一步步從衣擺出現,踏在石路上,這幾日招呼世家鄉紳連軸轉的緊迫感才消失。
這時,從身旁牆頂傳來一聲,“喂,看路。”
聞言,陸覺淺站定,擡頭便看見離自己一臂距離的樹,差點就撞上了。
幸好,“請問是哪位?多謝提醒。”
樹頂牆上這才發出動靜,白牆上出現了一雙腳,那人往牆上一坐。
“不認識我?”原來是腰綴長命鎖,身穿蔥白常服,頭戴白玉抹額的陳錦燃,正吊兒郎當的坐在牆頂,岔着兩隻腿,探身沖陸覺淺送了個質疑的眼神,帶了些許的怒意。
“多謝陳師弟。”如往常一般,陸覺淺遇上陳錦燃便客客氣氣地喊對方陳師弟。
但這個總是怒氣沖沖的陳師弟如今卻坐在牆上,除了方才的淺薄怒意,失落之感更重些。
“黃蔺芝還在講學呢,你怎麼在這?”站在牆下,隻能仰頭詢問。
見人仰着頭問話,盡管這動作不舒服,但臉上沒有一絲不爽,陳錦燃癟癟嘴,丢了個眼神過去,“聽困了,出來逛逛。”
“哦,那方才不困嗎?”陸覺淺知道,方才這人在中庭,盡管坐在最後邊。
這一回,陳錦燃沒有回答了,隻是晃着腿。
良久,陸覺淺背靠牆面,躲着照進來的午光,陳錦燃垂腳在牆上一晃一晃。
“我聽懂了。”牆上的人說道。
要是學裡誰來了,聽這麼一句話,必是得晃一晃陳錦燃腦袋,看對方腦子是不是換過,怎麼懂人話了,明明是文科成績最差的,字寫的最差的,作詩做的最不象樣的,如今連狀元郎的講學都聽懂了?
但陳錦燃不得不承認,入學以來,或者說,陸覺淺入官學開始,陸覺淺負責的每一次輔導,陳錦燃都聽得懂,但這也是陳錦燃不願承認的,舊仇拉扯着他的良知,他别扭地在陸覺淺眼前展露自己一次次的羨慕。
陸覺淺聽見這句,已是滿足,能教會一個誰都教不會的人,這在師道上已是難得。
“嗯,我的榮幸。”
回完話,又快要沉默。
“我明日便要離開阜州城。”不知為何,陸覺淺開口說道,像在道别。
摳了摳牆壁,陳錦燃想不明白,“哦。”
“你若是需要,我的注解可以都給你,我帶不走。”
腳邊的雜草,在暗處贲然生長,明明以往雜草未曾想在此發芽,但另覓居所已無餘力,便試着生長。
“哦。”陳錦燃說到,又安靜了會,盯着自己的長命鎖又别扭了會,好似被幫助不道謝有失教養。
“謝謝。”
陳錦燃不承認,自己高興了,自己隻是在盡人之常情,陳家人很有教養。
看着牆下的人,也算兩年的師長,也算師兄?長得比自己高,還比自己壯,啧,到底誰才是武生啊?又不免煩躁,但還好,人就要離開官學了,再也沒人會拿他來跟自己比了,他再也不能看自己笑話了,又有點煩躁了。
算了,陳錦燃覺得自己再呆在這處心情會更加煩躁,于是,站起身就要離開。
“走了。”
“嗯,再見。”陸覺淺說道,但人還是屹然不動待在牆邊,低頭看着腳邊的小草。
啧,腳麻了。
将要離去的陳錦燃耳力極好,這才跳下牆剛走了一步,便聽見牆對面的咋舌聲。
嗯?!他啧我?果然,他就是看不起自己!
繼而憤怒走人!“你等着!”等我也考上狀元,有什麼稀罕的!
陸覺淺進殿是一等布衣白身,出殿卻是從六品翰林侍講,所謂一躍龍門,平步青雲貌似便是如此。
世家官員皆稱道這一白身布衣如何過了皇帝偏室,出來便得了一如此高位。
但此前也宴請過,不過是一平凡粗魯的鄉村小兒,怎會得皇帝青睐。
也有部分人嚼酸,隻等對方一失足多踩幾下。
也有人欲拉攏,以充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