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朝想起來那回，黑燈瞎火，他又毛毛躁躁，上回坑的是他自己，這回坑的是鄭泫，他不好意思道：“那時候是你給我擦藥。”

“現在算是還回來了。”鄭泫說。

樂朝愣住，然後小聲道：“怪我。”

鄭泫的後腦勺對着樂朝，樂朝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鄭泫擔憂地說：“倒無所謂這個，隻是快放完假了，要回考古現場去，擦藥什麼的有點麻煩。”

樂朝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帶我去，我給你擦。”

沉默片刻，爆發出一陣笑聲：“帶你不如請假。”

少爺難得想伺候人，樂朝頓時從頭紅到腳，耳朵和臉頰燙的像剛被火燒過，他恨恨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如願以償地聽見鄭泫劈了嗓子的叫喊。樂朝得意道：“我給你按摩的多好，還不帶我。”

“落你手上真要折壽了。”鄭泫開玩笑道。

“說什麼呢！”樂朝一時半會想不出反駁的話，幹脆将沾滿藥油的手在鄭泫後腰亂摸，一邊故意用猥瑣的語氣說，“小哥，脊溝真漂亮，讓爺摸一摸，還有這小腰。”

受傷的鄭泫隻能撐起自己，扭頭看樂朝呲着一口大白牙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嘴裡發出誇張的吱哇亂叫。

“摸，誰讓落到你手裡了。”鄭泫一反常态道。

被逗弄的人如此大方，樂朝便覺得沒意思了，開始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給鄭泫進行一套活血化瘀按摩。

皮膚與皮膚相觸開始發燙，兩人都一言不發，誰都沒主動打破此刻的寂靜。天色逐漸陰沉，客廳沒開燈，從窗外照進的冷光勉強可以看見室内陳設，傾斜的影子落在地上，拉長。

直到手腕酸痛，樂朝才收收起藥油離開。鄭泫活動活動，不清楚後腰是麻木了還是被樂朝推開了淤血，總之行動時牽扯到傷處不再錐心地疼。

鄭泫随口問：“晚上想吃什麼？”

“随便吃點，今天我來做飯。”樂朝将藥油放好折返，把站在沙發邊的鄭泫又按了回去。

樂朝的烹饪水平鄭泫不敢恭維，但中午已經吃過大餐，所以他讓樂朝簡單地煮碗面條就行。

吃完晚飯，樂朝殷勤地刷碗，鄭泫被安排去看電視。鄭泫想樂朝也許是愧疚心作祟，所以忙上忙下。

等樂朝洗完碗拿着拖把準備拖地時，鄭泫阻止道：“别拖了，陪我看電視吧。”

樂朝愉快地“哦”一聲，丢開拖把窩進沙發，與鄭泫并排坐着看電視。鄭泫看的鑒寶節目海選，樂朝跟着看。

一個老頭緊張兮兮地抱上來一個木盒給專家，說這一個值一百萬，考考專家懂不懂行，讓專家開眼。

專家皮笑肉不笑地拿來一看，直接了當地告訴老頭這是現代工藝品，不值錢。

倔老頭臉色瞬間變了，硬說專家是假專家，不懂貨，要專家再看清楚。

樂朝忍不住問鄭泫：“你碰過這種人嗎？”

鄭泫搖搖頭：“沒見過，但聽别人說過。”

“還真有這樣的啊？我還以為都是為了收視率演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鄭泫專注地看着電視說，“其實也能理解，這些人，尤其是老人，手裡積蓄有限又愛好古董，買到赝品一時接受不了情緒激動是人之常情。”

樂朝想到自己的經曆，自顧自的說了句：“賣赝品騙錢的人真該死。”

鄭泫幽幽地接話道：“我們幹考古的也讨厭他們。現在造假技術升級，鑒定也變難了，有些’專家’看走眼，害得真品倒了黴。”

樂朝托腮說：“想起鑒寶節目砸赝品，結果砸的是真品。”

鄭泫想起買回的赝品，問：“買回來的那些，你後來怎麼處理了？”

樂朝垂下頭，悶悶不樂道：“放在家裡，我帶你去過的地方。”

“我還以為你也會砸掉。”

“怎麼可能，都是我花錢買的教訓，活體教科書。”

鄭泫被樂朝逗笑：“好，教科書。”

他收起笑容繼續問：“那你以後還想買嗎？”

樂朝擡頭，看着鄭泫的眼睛眨了眨，好像很為難的樣子。鄭泫說：“我就随便問問，你可以不答。”

“不好說，最近不想買了，以後說不準。”樂朝兩手交疊在一起，他的顧慮不止古玩的真假，還有自己的經濟狀況。

投出去的簡曆石沉大海，雖然花着樂軒的錢，但他開銷不小，勤儉節約更是和他毫不沾邊。他一不留神，中午那頓飯就刷出去五位數，支付消息樂軒肯定收到了，但樂軒現在沒說什麼，不代表以後不說。樂朝心裡總感覺不踏實，自然也沒心情去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鄭泫并不感到意外，但他卻說了一句令樂朝意外的話：“既然你不買古玩的話，就不用我鑒定了。不是雇傭關系，那我們是什麼關系？”

樂朝直說：“朋友關系。”

“朋友關系……”鄭泫重複樂朝的話，臉上沒有表情。

樂朝擔心鄭泫嫌他麻煩，一下急了，從沙發上彈起：“不可以嗎？我們之間沒有交易就不能做朋友了嗎？你還是嫌棄我？我保證下次不會讓你受傷，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當朋友很好。”鄭泫想拉樂朝坐下，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刺激到樂朝，然而說真心話，他更想樂朝當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