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像是在電影院。
也可能,這隻是輕鈴自己的錯覺。她跟他,就是同班同學。從上學前班第一天開始就是,隻不過平時沒去注意。今天才注意到。
他走在前面,比輕鈴來得早,先找位子坐下了。輕鈴後面來的,看到整個電影院有些位子有人坐,有些位子沒人坐,環視一圈,不知道坐哪。看到一個男生獨自一人坐着,她便走了過去。
輕鈴在這個男生旁邊坐下。
男生提防地看着她,然後起身,往旁邊一個位子坐去,跟輕鈴之間隔開一個位子。
輕鈴也起身,再次坐到男生旁邊。男生又再次起身,又再次坐到旁邊的座位上去。始終跟輕鈴隔着一個位子的距離。
輕鈴又跟了過去。
男生移一個位子,輕鈴就跟一個位子。直到最後,到了這排最後一個座位,男生往後看,往前看,位子陸續坐滿了人。沒地方移了。
此時輕鈴就坐在緊挨他的座位上,他的右邊。
男生沒辦法,隻好“認命”了。
兩個孩子坐在電影院這一排的邊邊位置。放眼望去,其實整個電影院坐的都是學前班這麼大的孩子,還有幾位老師跟着。
這是學校組織的一次看電影。
人還沒有全部到齊,電影還沒有開始,整個電影院充斥着童聲交流的聲音,叽叽喳喳,略顯吵鬧。
男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不動,像被定住一般。
輕鈴同樣定定不動,看着男生的側臉。就這麼一直看着。兩個像雕塑一樣的孩子。
輕鈴這麼做,隻是覺得男生這個樣子很好玩罷了。
輕鈴剛想開口,電影就開始了。幕布上的畫面,傳出的電影聲音,讓在場的孩子們一陣歡呼,似乎看電影對他們來說是從未有過的事,是無比新奇的事。
男生有一雙明亮溜圓的眼睛。此時微張嘴巴看着剛剛開始的電影,有着孩子的天真,帶着幾絲懵懂。闆寸頭,短袖,五分褲,穿着黃色鞋面帶些黑塊圖案的膠涼鞋。
此時的輕鈴看電影的欲望并不強烈。對她來說,身邊的事物更吸引她,比方說,一隻小小的飛蟲。那隻蟲不知死活地慢悠悠從她眼前飛過。
但輕鈴并沒有伸手去抓它。任它飛,任它慢悠。小飛蟲好像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不僅飛得慢,還靠近輕鈴,近在咫尺地上下左右挑釁。
饒是如此,輕鈴依舊沒有一把将它抓死。換作平時,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是個調皮好動的女孩。從小家裡人也把她當男孩子養。其他同齡夥伴都玩芭比娃娃、過家家。輕鈴不是,她一直都是跟男生一起在操場上瘋跑的孩子。
雖然她也是個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百無聊賴的輕鈴一邊晃着小腳,一邊側過臉問坐在旁邊的男生。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沒有那麼高,坐着時腳還不能完全到地。
男生聽到輕鈴的問話,眼睛終于從電影屏幕上離開,看向輕鈴。眼神裡有警惕,還帶着幾絲疑惑。
不過,他最終回答了她:“五米。”
“你叫五米嗎?”
“嗯。”男生似乎話不多。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對他來說輕鈴是不熟的同學。
“你呢?”男生問。他竟然會回問。
“我叫輕鈴。”
這是他們第一次說話。
這天看的電影,主要講了些什麼,未來的輕鈴毫無印象。隻記得她和這個叫五米的男生的初次對話是在電影院。
電影結束,老師組織小朋友們排好隊,準備返回學校。
路上,輕鈴和五米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特意去看對方。
即使剛剛才第一次對過話。
她和他,一路上總保持着這麼一段距離。或許是因為男生排一列,女生排一列,再加上兩人一個排隊伍前面,一個排隊伍後面的緣故。
回到學校。輕鈴看到操場那裡有一個人站在台子後面。至于那個人的性别,輕鈴已經記不起來。總之是個大人,也許是個女人。
那個大人站在那裡,給看電影回來的孩子們發放禮物。每人一杯可樂,一個漢堡,一把卡通扇子,一盒顔料。
輕鈴選了一把水晶紫扇子。扇柄尾部穿了一根鐵鍊,扇面圖案是一個卡通女孩,脖子上圍了一條黑色帶星點圖案的圍巾。冬天的裝扮,穿裙子,雙手拿着一個箱子放在身前。她沒笑,嘴角甚至帶着幾絲哀愁。
輕鈴沒覺得有什麼。拿的時候,都沒仔細去看上面的圖案。
每個孩子都得到了禮物,興高采烈回了教室。
輕鈴隻記得,那個漢堡很好吃。
可是,隻吃了幾口,她就拿顔料塗在漢堡上。這個顔色擠一點,那個顔色擠一點。拿筆亂塗亂畫。
“老師,你看她。”班裡一個男生指着輕鈴說。
輕鈴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因為,她本來就是個調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