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背在身後的手瘋狂揮舞,企圖令下屬明白自己的迫切願望。
——快!關!電!梯!
多年同事情誼鍛煉出來的團隊默契足以回光小組全體組員心領神會,就在金美妍雙眼放光地盯着電梯門逐漸合攏之際。
一直無聲注視金美妍所行所舉的樸中佶仍舊維持他那矜貴闆正的高傲站姿,從口袋裡抽出手擋住一側鐵門,輕擡下巴。
“進來。”
對上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眸,金美妍瞳孔一縮,腳尖不受控制地向前略微挪動。
“……”
“組長?”
樸玲善見金美妍有些奇怪,忍不住出聲提醒,随即,一道寒意無端爬上她的脊背。
反應過來,金美妍及時掐醒鬼迷心竅的自己,“啊,既然樸組長和引渡組的兩位同仁都不嫌擠,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每間電梯廂一般分配九個座位,左中右三面各三個,而樸中佶和他的兩位下屬筆挺挺地站在正中央,金美妍帶着自己的兩個組員小心繞過他們,直奔空位而去。
縱使在晃蕩的電梯廂裡她也能足夠的實力去保證平衡站得穩穩當當,可不是沒必要嘛,有位置還不坐,裝腔作勢。
視線一下一下掃在男人寬闊的背上,金美妍悄然翻了個白眼,此刻,形象什麼的,都抵不過她對樸中佶的吐槽欲。
·
雪花紛紛揚揚,像細小的白鵝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藍色的天空如同背景熒幕,與柳絮般的瓊苞相得益彰。
每個下雪的晴天,總會想起那天。
金妍時常羨慕她家小姐,出身好,長相好,嫁得也好。和她相反,自始至終是被愛包圍成長的。
人迹稀少的石闆小徑上,羸弱瘦小的姑娘低頭趴跪,身子一抖一抖,隐約能聽見虛虛的啜泣。
她又惹惱了小姐,被罰跪直至天黑。
四肢冰冷僵硬,滴滴點點在浸透她單薄的裡衣,金妍覺得那是雪,可她不敢擡頭求證。
以前也有那樣情況的發生,因為忍受不了酸澀難耐的麻癢感,金妍偷偷給自己按了按,卻被躲在一旁的金泰熙抓個正着,當晚連口熱騰騰的白飯都吃不上。
挨餓的滋味,并不比現在要好多少。
“别哭。”
陌生的氣息混着清冽的松竹香靠近,随之下巴被人溫柔托起,已經沒有知覺的臉上,帶着薄薄一層繭子的指腹輕緩拭去明澈的淚痕。
對方給予那寸溫暖時傳遞過來的眼神,是金妍無數次黑暗中最明亮的光華。
理所當然的,情窦初開的少女春心萌動,在明知彼此身份地位不對等的諸多前提下,破土而出的嫩苗依舊迎風肆意蔓延。
那個人應該知道,他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至少在金美妍看來,對方應該知道。
——你們好。
金美妍挑眉看着面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抱歉,不收傳單。”
剛要擡腳越過,卻又被伸手攔下。
“二位的氣場真的非常好,我能感受得到,二位迄今為止的人生就像走馬燈一樣。”
走馬燈?
聽到這個特定的詞眼,金美妍和樸中佶對視一眼,收起了眼底的不耐煩。
“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沒見過你。”樸中佶擰眉,冷聲道。
“要是問起我的部分,我應該會說我隸屬于那位。”
女人賣關子似的用手勢指向高空,但總歸,她從容不迫的态度令兩人稍稍高看。
難道是會長?
金美妍和樸中佶再次對視,進行無聲地眼神交流。
你有聽說過嗎?
沒有。
女人左右看看,決定打破這份沉默,“那位地位最高的傳喚我,讓我來帶二位去見祂。”
真的要去嗎?
金美妍懷疑地瞟了瞟女人。
去見一見也無妨。
樸中佶雙手背後,“你在前面帶路。”
女人一喜,笑着答應下來。
那好吧,她倒要看看會長在搞什麼名堂。
金美妍小跑幾步,跟在樸中佶的身後。
撩開布簾,光線昏暗,供桌上一連串的神像誇張到不分國家和教派。
處處透露着不靠譜的氛圍。
“……這就是你說的地位最高的那位?”
金美妍艱難地從那一大堆五官相似的神像中勉強分出「玉皇大帝」。
“對,祂說如果你沒有添點香油錢的話,往後的好運會消散,并且會諸事不順。”
暈,金美妍被女人恬不知恥的話語離譜到了,“班門弄斧”、“關公之前耍大刀”,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氣笑,“如果你繼續做這種事,才會真正受到懲罰。”
“那.位.說.的。”
金美妍每說一字就湊近一分,堪堪在女人鼻尖前停住,扯出威脅的笑容。
“夠了。”
樸中佶從進屋就沒好看過的臉色在看到她和其他人越挨越近後愈加嚴寒。
衣領在他朝後的施力下逐漸産生了勒脖子的感覺,金美妍隻能順着力道往外撤,嘴裡還在嘟囔,“不給這群騙子一點教訓嗎?”
“……”
樸中佶反手勾着她的後領,大步流星走在前頭,常年沒有什麼起伏的唇角在不自知中,靜靜彎起。
今年的雪,下得晚了。